薑氏此刻正坐在內房整理一箱子書籍。
“阿娘!“韋諒進門,拱手行禮,同時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薑氏抬頭看了韋諒一眼,感慨道:“這是你外祖父收藏的文本典籍,書畫繪本,兵書戰策,建築營造之書,還有早年記錄的一些西域情勢,東島風物一類的東西。”
薑家實際上是以軍功起家的,尤其是在西域用兵。
薑皎的祖父薑行本,整個是大唐滅高昌,奪遼東,真正的軍械總管。
道路橋梁,攻城器械,全是他來造的。
“本來要傳給你舅舅的,但後來出事,你舅舅在離開之前,就留在了阿娘這裡。”薑氏不由得輕歎一聲。
韋諒上前翻了幾頁,目光一挑,看向薑氏道:“兒子能看看吧?”
“怎麼,你感興趣?”薑氏驚訝的看向韋諒,隨即笑著點頭道:“拿去吧,你舅舅怕是對這些……你看看也好。”
“是!”韋諒拱手,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將書箱搬起,然後朝著自己院子而去,同時招呼張鎬將裡麵的東西抄錄一遍。
他雖然來自後世,大學教授的他,有足夠廣博的視野,然而在如今,很多具體細致的東西,卻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這些東西,在關鍵時刻,足夠致命。
致自己的命,也致彆人的命。
……
三月十五,春光明媚。
皇帝少有的離開了皇宮,來到了城東南晉昌坊的大慈恩寺,禮拜諸佛。
李林甫,賀知章,玉真公主,高力士等人相陪。
整個大慈恩寺內外,早就已經被清理了不知道多少遍。
韋諒一身綠衣金甲,獨自領十二人千牛衛護送在側,是離皇帝最近的護衛。
薛暢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按刀警惕四周。
同樣還有大量的羽林衛,龍武軍的將士,也在四處戒備。
皇帝平日裡即便是出宮,也多在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三大宮交錯的範圍之內。
那裡都是朝中權貴所在,他們本身就是皇帝警戒的一部分,但大慈恩寺遠離皇宮,即便是已經提前整備,但依舊讓人有些不安。
李隆基對此一無所知,他神色溫和的在大慈恩寺主持如理的陪同下,進香行禮,然後轉向後院的大雁塔。
“朕依舊還記得,當年第一次來大慈恩寺,還是陪同中宗皇帝一起,那個時候,還是慧沼法師在世。”李隆基看著遠處的大雁塔,歎息一聲道:“時光轉瞬啊!”
“祖師若知陛下如此掛念,西天有感,必然降福陛下,佑陛下萬壽無疆。”如理雙手合十,輕輕躬身。
“啊,哈哈哈哈!”李隆基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韋諒站在一側,嘴角微微一抽。
佛門的和尚拍起馬屁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慧沼是玄奘徒孫,是窺基的徒弟。
慧沼的徒弟是智周。
如理是智周的徒弟。
玄奘傳承下來的法相宗自從窺基之後,就逐漸的沉寂,反而是禪宗有慧能,神秀,之後又有義福,一行,相繼傳承。
隻是這些年,從一行圓寂後,禪宗也有些沉寂,反而是金剛智,善無畏這樣的密宗法師,又開始興盛。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大雁塔之下。
李隆基率先合十躬身,後麵的眾人齊齊肅穆行禮。
他們祭拜的,不是放在大理寺的由玄奘親手帶回來的諸般經書,而是這座塔以佛念,寄托了大唐曆代皇帝,對文德皇後的追思。
李隆基是文德皇後的曾孫,自然也少不了如此。
起身,李隆基看向身前的大雁塔,一時心緒萬千,他側過身,看向賀知章道:“八郎,朕心中心緒難抑,寫首詩吧。”
“喏!”賀知章上前,對著李隆基微微拱手,然後輕歎一聲,感懷道:“晴空萬裡燕排回,春韻輕揚勝瓊瑤;長河不儘人心曠,鶯聲長引上柳梢。”
“長河不儘人心曠。”李隆基緩緩的咀嚼著賀知章詩裡的每個字,而每個字都仿佛說到了他的心裡。
李隆基伸手拍了拍賀知章的手臂,感慨的說道:“還是你最了解朕,朕的心緒,你總能一言就排解開。”
“聖人至誠至孝,感染天地,臣不過是了得絲毫,臣有愧。”賀知章輕輕躬身。
“咦!”李隆基側身詫異的看著賀知章,說道:“這可不像你賀季真說的話啊,你是有什麼事吧?”
“不是賀監有事,是臣妹有事。”玉真長公主在一旁接話,笑著說道:“臣妹向皇兄舉薦一位大才,同樣如同賀監一樣,詩才驚人,雄奇飄逸,但又異彩瑰麗,神奇動人,必能寬慰陛下心懷。”
“哦?”李隆基抬頭,驚訝的問道:“何人如此得皇妹稱讚?”
“李白李太白。”賀知章在一側躬身,同時從袖子裡麵抽出一張紙張遞給李隆基,認真說道:“其人文筆恢宏,大唐壯闊江山似竟全在其筆下,聖人看這一篇詩作,便知如何。”
“哦!”李隆基異常驚訝的接過,打開緩緩念道:“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站在不遠處的韋諒猛然抬頭。
這是《蜀道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