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秋雨稀疏。
大明宮,含元殿。
韋諒一身淺緋色官袍,和諸兵部郎中站立一處。
他如今以從五品上尚輦奉禦檢校兵部員外郎,而諸兵部郎中,也是從五品上。
大家平起平坐的。
更因為韋諒身上有知靖安事的職司,實際上,他在兵部的地位,僅次於兵部司郎中達奚珣。
但此時,眾人的目光都不在彼此身上,而多在一身紫色官袍,跪倒在地上領旨的李適之身上。
皇帝高坐在禦榻之上,俯視群臣。
殿宇廣闊,森然洞徹。
黃門侍郎陳希烈站在丹陛一側,手捧聖旨,高聲道:“門下:
乾坤以陰陽化成,後王以輔相興理,所以寅亮天工,緝熙帝圖,非夫大賢,孰寄斯任。
刑部尚書,兼禦史大夫李適之,挺其公才,生我王國。體文武之道,則出將入相;儘忠貞之節,亦前疑後丞,祇膺時命,無替厥庸。
可侍中,弘文館學士,授上柱國、光祿大夫,封渭源縣開國公,仍賜實封八百戶,餘如故,欽此!”
“臣李適之,叩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李適之沉沉的叩首在地,聲音無比的洪亮,整個大殿都在輕輕回響。
刑部尚書,兼禦史大夫李適之,一步從亞相,直接聖人門下侍中。
門下侍中,門下省之首。
掌出納帝命,相禮儀,凡國家之務,與中書令參總,而顓判省事,審查詔令,簽署章奏,有封駁之權。
封駁之權,對中書省起草的詔書,門下省,尤其是李適之有駁回的權利。
李適之性情耿直,做禦史大夫的時候,很多事情他都是看不慣的。
特彆是對李林甫。
如今他任了門下侍中,必然不可能和牛仙客那種點頭宰相一致。
李林甫日後還有得頭疼。
然而,殿中群臣這時候,卻不由麵麵相覷起來。
詔書中沒有提兼任兵部尚書。
李適之這個新任侍中沒有兼兵部尚書。
便是李林甫聽完整個詔書,也忍不住瞳孔放大,皇帝竟然沒有授李適之兵部尚書。
不兼任兵部尚書的門下侍中,還擁有左相那種令人驚心動魄的威權嗎?
李林甫不由得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欣喜,隨即他微微低頭,目光卻不經意的上挑,皇帝想做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李林甫的心中突然又有些不安起來。
李隆基目光看向李適之,神色溫和起來:“門下省,卿要快速熟悉上手,短時間內專心一些,至於兵部的事情……想起兵部,朕總是不由得想起豳國公,先放放吧,等愛卿熟悉了門下省,再兼理兵部。”
“臣領旨,陛下仁德。”李適之沉沉叩首,雖然皇帝沒有授他兼任兵部尚書,他有些失望,但他現在已經是門下侍中,大唐左相,大唐唯二的宰相,真正的大權在握。
大唐另外一位宰相,李林甫這時候也是一樣的失望,他原本以為,皇帝是不想讓李適之兼任兵部尚書,沒想到隻是暫時的。
丹陛之上,李隆基的目光在群臣中掃過,眼底閃過一絲深沉,隨即他看向了兵部群臣之首的達奚珣,還有站在達奚珣身側的韋諒,這才收回目光。
李隆基微微抬手。
陳希烈再度打開新的詔書,高聲道:“門下:王命司寇,汝作士師,允迪政刑,旁求望實。
銀青光祿大夫行,河南尹蕭照,為邦理要,洞入精微,眷茲欽恤,尤賴簡孚,可刑部尚書。”
一個身形瘦長,身穿紫袍的官員走了出來,跪倒叩首道:“臣,蕭照領旨謝恩,陛下萬壽無疆。”
陳希烈繼續宣詔:“門下:迺眷清洛,常聞舊尹,重臨黃霸,欽若古人,銀青光祿大夫、宣州刺史裴敦複,適務宏才,徇公清節,可河南尹。”
麵色冷硬,身穿深緋官袍的裴敦複走了出來,跪倒叩首道:“臣裴敦複領旨謝恩,陛下萬壽無疆!”
“平身吧。”李隆基抬手,蕭照和裴敦複同時站了起來,拱手站立一側。
“刑部的事情,要加緊掌握,還有洛陽,糧草轉運中樞要害,不可輕忽。”李隆基神色嚴肅。
蕭照和裴敦複同時拱手道:“臣等謹遵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