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壓抑住心中的狂喜,低聲感慨。
他忽然想起冊子上另一條記錄:“元嘉十七年六月,溧縣吳家,劫銀一萬兩千三百兩。”
“坎井東南第四棵槐樹井下。”
這是冊子裡唯二仍然記載地點,沒有塗畫的表述。
如果單看記述,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在哪。
但他記得,上次衙役來時,說無常三凶前一次的作案是在落雁集。
溧縣在鏡山縣旁,陳立手裡銀子充足,倒並不急著去取。
這筆橫財,足夠他很長一段時間無需為銀錢發愁,玄武渡厄秘藥可以放心續上了。
……
除夕夜。
屋內幾盞油燈和堂中燒得正旺的炭盆讓堂屋暖意融融。
堂屋中央,用了許多年的榆木方桌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桌上,菜肴擺得滿滿當當。
這是陳母和宋瀅帶著銀杏忙活了一整天的成果。
一大盆濃油赤醬的紅燒肉,煎得兩麵金黃的大鯉魚,飄著厚厚油花的老母雞湯,剝了皮的鵪鶉蛋,炸得金黃酥脆的糯米年糕……
陳母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但整潔的深青色棉襖,坐在上首主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慰笑容。
陳立和宋瀅分坐左右。
守恒這混小子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盆紅燒肉,屁股在凳上扭來扭去。
守業小身板挺得筆直,喉結偶爾會悄悄動一下。
守月小腦袋好奇地轉來轉去,看著滿桌好吃的,眼睛亮晶晶的。
“開飯了。”
陳立聲音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
守恒立馬就用竹筷夾起一塊燉得軟爛、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準備往嘴裡塞去,被陳立瞪了一眼後,趕忙夾給陳母:“奶奶,這肉燉得爛,您先吃。”
守業見狀,也趕緊有樣學樣,伸長胳膊夾了一大塊魚肚子肉,放進陳母碗裡:“奶奶,吃魚!吃了魚,年年有餘!”
陳母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好,好,你也吃,彆光顧著我。”
守月在母親懷裡,也學著哥哥的樣子,伸出小手,努力想去夾鵪鶉蛋,但卻怎麼也夾不穩,惹得眾人一陣笑意。
氣氛徹底放鬆下來。
守恒筷子如同閃電,夾起一大塊紅燒肉塞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嚷道:“好吃!娘做的肉就是香,比伏虎武館那寡淡的夥食強一百倍。”
宋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瞧你這餓狼樣,在武館是餓著你了?”
話雖如此,眼中卻滿是心疼,又給他碗裡添了一大塊紅燒肉。
守恒咽下肉,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起武館趣事:“娘,你是不知道,武館夥房掌勺的那廚子,有一天做了一道豆醬燴魚,結果那魚裡全部是魚頭,周師父的臉都黑了,那廚子還解釋說,是被貓叼走了。第二天他就鼻青臉腫的出現了。哈哈哈……”
他的笑聲很有感染力,連一向沉默的守業嘴角也微微上揚。
守月好奇地問:“大哥,他為什麼會鼻青臉腫?”
“被貓抓了唄。”守恒張牙舞爪的比劃,逗得守月咯咯直笑。
陳立望著一家人熱熱鬨鬨,心中平安寧靜,過去一年的艱辛,都被這份溫暖的團圓隔絕在外。
他舉起盛著家釀米酒的小陶杯,慢悠悠地品嘗。
年夜飯接近尾聲。
陳母從袖袋裡摸出三個更小巧、縫製得極其精細的小香囊:“奶奶為你們去廟裡求了平安符。我的乖孫、乖孫女,今年一年都要好好的。”
“來,壓歲錢。平平安安,歲歲如意。”
宋瀅起身,拿出幾個早已準備好的紅色小布包,依次分發給三個孩子。
“謝謝奶奶!謝謝爹!謝謝娘!”
三個孩子歡呼一聲接過,迫不及待地接過。
陳立看著三個孩子,叮囑道:“守恒、守業、守月,又長大一歲。爹不求你們大富大貴,隻盼你們平平安安,好好學本事,立身持正。守恒,你在武館要勤勉練武。守業、守月也要乖乖聽話。記住,家和萬事興,一家人齊心,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屋外,突然鞭炮齊鳴。
“放鞭炮去咯!”
守恒大喊一聲,三個孩子拿著家中的鞭炮煙花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
新的一年,就在這片溫暖祥和的守歲光景中,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