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在高建軍身後重重關上,那一聲巨響,像一記耳光抽在技術科剩下幾個人的臉上。
空氣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去看陳不凡,甚至不敢呼吸,剛才那一幕已經超出了他們這輩子在工廠裡見過的所有場麵。
副廠長就這麼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三言兩語給頂了回去,還是帶著滿腔的怒火灰溜溜地走了。
陳不凡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他走到那幾個敞開的木箱前,目光在那一排排閃著油光的精密零件上掃過。
SKF軸承,丁腈橡膠密封圈,每一個都價值不菲。
這些不是零件,這是高建軍遞過來的刀。刀柄上塗滿了蜜糖,刀刃上卻淬著劇毒。
他想讓陳不凡接下這把刀,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候讓這把刀捅進陳不凡自己的心臟。
陳不凡緩緩伸出手,拿起一枚軸承,冰涼的觸感傳來。
隻可惜,他現在才是那個握刀的人。陳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轉過身,看向辦公室裡那幾個還像木樁子一樣站著的技術員。
“都杵著乾什麼?”
他的聲音很平靜。
“活都乾完了?”
眾人一個激靈,像是被電了一下。
老張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張老臉上寫滿了敬畏和不安。
“陳……陳總工,我們……”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取消休假。”
陳不凡打斷了他的話。
“設備調試期間,二十四小時三班倒,人歇,機器不能歇。”
他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那眼神裡的壓迫感比剛才麵對高建軍時還要重。
“這台設備是英國人造的,圖紙也是英國人畫的。但現在,它在我們紅星廠,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上。”
“我要讓它轉起來,不僅要轉起來,還要讓它比在英國人手裡轉得更好,轉得更快!”
“你們,有沒有問題?”
沒有人敢說話。陳不凡的話像一顆顆釘子釘進了他們的心裡。
“沒問題,就都給我動起來!”
陳不凡拿起一份最複雜的管線安裝圖紙,扔在桌上。
“這部分是整個係統的核心,流體增壓模塊。英國人的設計裡,為了穩定壓力多加了三組冗餘的泄壓閥,結構複雜,還浪費材料。”
他拿起鉛筆,在圖紙上“刷刷刷”畫了幾個圈,又劃掉幾條線。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全都不要。”
“把主管道的口徑縮小五毫米,增加一個渦輪式分流器,壓力不僅能穩住,還能提升百分之十的輸送效率。”
他寥寥幾筆,說得輕描淡寫。
辦公室裡卻瞬間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老張更是瞪大了眼睛,一把搶過那張圖紙,整個人都快貼了上去。
“渦輪分流……我的天……這個思路……”
他像個看到了絕世珍寶的瘋子,嘴裡念念有詞,手指在圖紙上飛快地比劃著,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細汗。
這個問題,他們技術科關起門來,研究了小半個月,連根毛都沒想出來。
現在,被陳不凡幾筆就給解決了!這已經不是什麼總工程師了,這是神仙!
老張猛地抬起頭,看著陳不凡的眼神徹底變了。那裡麵不再是恐懼和敬畏,而是一種狂熱,一種對絕對技術權威的崇拜!
“陳總工!我……我們服了!徹底服了!”
他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您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彆說三班倒,就是不睡覺我們也認了!”
“對!我們都聽陳總工的!”
剩下的人也跟著喊了起來,一個個群情激昂。
陳不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光靠權勢壓人,壓不住人心。隻有拿出真本事,才能讓這些恃才傲物的技術員真正為你賣命。
“光有乾勁還不行。”
陳不凡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王廠長說了,這個項目有專項獎金。等設備順利投產,獎金下來,我拿三成,剩下的七成,你們所有人按貢獻大小自己分。”
轟!如果說剛才的技術展示是讓他們佩服,那這句話就是往燒紅的鐵板上澆了一勺油!
獎金!還是項目總獎金的七成!
所有人的眼睛瞬間就紅了。這個年代工人的工資都是死的,能多發一兩塊錢的補貼都能讓人高興半天。這筆獎金要是真下來,怕不是比他們一年的工資還多!
“陳總工……您說的是真的?”
一個年輕的技術員結結巴巴地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陳不凡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
陳不凡看著他們。
“我隻要結果。誰能給我結果,我就給誰錢,給誰前途。”
“乾好了,年底評先進,技術升級,我親自去跟廠長給你們請功!乾不好……”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技術科不養閒人,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胡蘿卜加大棒。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整個技術科的人,魂都被勾走了。
“保證完成任務!”
老張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代表所有人立下了軍令狀。
看著一群人打了雞血一樣地領了任務,衝出辦公室。
陳不凡緩緩坐回椅子上,眼眸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