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裡的血腥味混著廉價肥皂和常年陰濕的黴味鑽進鼻腔,令人作嘔。
趙鐵柱的兩個手下動了,一人一個,拖著那兩個半死不活的東西就往樓下走。
腳步聲很重,在死寂的樓道裡回蕩,像是在拖兩條死狗。
“兒子!你的背,快讓媽看看!”
張蘭的聲音都在發抖,帶著哭腔。她的手想去碰陳不凡的後背,又不敢。
那片血跡已經浸透了薄薄的襯衫,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黑紫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陳不凡搖了搖頭,他摟著周彩彩的肩膀,甚至還能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媽,沒事。皮外傷。”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背後的傷口,劇痛如潮水般湧來,他的臉色比牆上的石灰還要白。
周彩彩在他懷裡,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死死地抓著陳不凡胸前的衣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打濕了他的前襟。
是他,又是他。這個男人用他並不寬闊的後背,為她撐起了一片天。
“哪個天殺的畜生乾的,老娘要撕了他!”
張蘭的恐懼在短暫的死寂後,化為了滔天的憤怒。她一跺腳,就要往樓下衝。
“媽!”
陳不凡一把拉住她。
“彆去。這事,我來處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張蘭看著兒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裡麵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寒意。
她打了個寒顫,停住了腳步。
陳不凡扶著牆,一步一步往屋裡挪。他的後背像是被烙鐵燙過一樣,火辣辣的疼。
周彩彩緊緊地扶著他,她的眼淚還在流,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堅定。
回到屋裡,陳不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冷汗已經浸透了他額前的頭發。
張蘭手忙腳亂地去燒熱水,找紗布,嘴裡不停地咒罵著。
周彩彩跑到他麵前,蹲了下來,仰著頭看他。那張掛滿淚痕的小臉上,全是心疼。
“疼……疼嗎?”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陳不凡看著她,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
“不疼。”
他說。
“看到你沒事,就不疼了。”
周彩彩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陳不凡的懷裡放聲大哭。那哭聲裡有恐懼有後怕,有委屈,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剛剛破土而出的依賴。
陳不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貓。他的動作很輕,但每一下都讓背後的傷口撕裂般地疼,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張蘭端著熱水和藥箱過來了。
“快!彩彩,讓開點,我給不凡先上藥!”
周彩彩連忙擦乾眼淚,站到一旁緊張地看著。
張蘭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陳不凡後背的衣服。
當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候,周彩彩和張蘭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道長長的血痕,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後腰,皮開肉綻。鋼管砸中的地方高高地腫起,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我的兒啊!”
張蘭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這得有多疼啊!”
周彩彩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她搶過張蘭手裡的棉球和酒精。
“媽,我來。”
她的聲音很輕,但很穩。
張蘭愣了一下,看著兒媳婦那張倔強的小臉,點了點頭。
周彩彩的手抖得厲害,她蘸著酒精的棉球,輕輕地觸碰陳不凡的傷口。
陳不凡的身體猛地一僵,肌肉瞬間繃緊。那刺骨的疼痛,讓他差點喊出聲。
“對……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周彩彩嚇得連忙縮回了手。陳不凡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沒事,繼續。”
周彩彩咬著下唇,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陳不凡的背上。她閉上眼睛,手上的動作卻變得又快又穩。
清洗,消毒,上藥,包紮。
她的動作很笨拙,但每一下都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溫柔。
陳不凡趴在桌子上,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清涼和刺痛,也感受著身後那個女孩滾燙的眼淚。他突然覺得這頓打,挨得值。
……
包紮完傷口,屋子裡的氣氛依舊壓抑。
飯桌上那堆象征著希望和未來的錢,此刻被張蘭用一塊布蓋了起來,像是在守護著什麼。
張蘭坐在旁邊,唉聲歎氣,時不時地抹一下眼淚。
周彩彩給陳不凡倒了一杯熱水,默默地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陳不凡喝了口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
他抬起頭,看著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