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墮城的日頭懸在半空,卻照不透滿城的死寂。往日裡還算熱鬨的南大街,如今隻剩風沙卷著枯葉打轉,家家戶戶的木門都拴得死緊,連窗縫裡都透著怯意辭家滿門被滅的消息,像淬了毒的針,紮進了每個人心裡。
龍天宗的議事殿內,氣氛比殿外的風沙更沉。張家族長攥著拳,指節泛白,凝氣境巔峰的靈力在周身隱隱躁動:“一夜滅了辭家!那少年到底是什麼路數?屍體上連半點靈力殘留都沒有,隻餘一股子陰冷氣,吸靈力還吸魂息……這根本不是塵墮城該有的力量!”
李家族長摸著胡須的手頓了頓,眼神裡藏著算計:“依我看,他未必是針對咱們三族。辭家跟龍天宗走得近,說不定是舊怨。不如派個人去暗魂森探探口風?若是能拉攏過來,日後塵墮城的天,就不是龍天宗說了算了。”
“拉攏?”王家族長突然冷笑,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恐慌,“你沒見辭家的慘狀?連鍛體境的娃娃都沒放過!這種狠角色,拉攏不好就是引火燒身!”他攥著袖角,想起昨日在辭家院牆上看到的玄黑印記,總覺得那氣息像極了當年獵戶說的“鐵鏈旁的怪味”,卻沒敢把後半句說出口他怕自己的猜測,會把整個王家都拖進地獄。
宗主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著一枚泛著靈光的玉簡,臉色比誰都難看。感靈境巔峰的神識掃過辭家廢墟時,隻捕捉到一縷消散的陰冷氣息,連對方的修為深淺都探不出來。“趙峰,”他突然開口,目光落在角落裡沉默的趙峰身上,“你是唯一跟他交手過的人,再仔細想想,他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趙峰抬起頭,臉色還帶著幾分蒼白,卻比昨日冷靜了許多。那日被玄黑魂索纏上的恐懼漸漸褪去,記憶裡的碎片開始拚湊:少年腳踝的疤痕、辭家的族徽、還有一年前傳遍塵墮城的“廢物棄子”傳聞……他猛地攥緊手,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卻又異常清晰:“宗主,我想起來了……那個少年,是辭家當年扔進暗魂森的廢物,辭源。”
“辭源?”張家族長猛地站起來,滿臉難以置信,“就是那個連靈氣都感應不到,被辭家叛徒當作‘祭品’扔進去的娃娃?這怎麼可能!”
“是他。”趙峰點頭,語氣肯定,“那日他腳踝露出來的疤痕,跟獵戶撿到的鐵鏈磨出來的印子一模一樣。而且他看到辭家的人時,眼底的殺意根本藏不住……辭家滅門,恐怕就是他回來複仇了。”
議事殿內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誰也沒料到,那個被所有人當成“死定了”的廢物,不僅活了下來,還變成了能一夜滅族、連凝氣境修士都不是對手的狠角色。宗主的指尖微微顫抖,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或許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而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怪物一個他們連修為體係都看不懂的怪物。
而此刻的暗魂森木屋內,辭源正坐在篝火旁,指尖捏著一株剛采來的凝魂草。小狼崽蜷縮在他腳邊,碧綠色的眼睛盯著篝火,時不時用腦袋蹭蹭他的褲腿。
辭源將凝魂草碾碎,混入獸肉中喂給小狼崽,眼底先掠過一絲百萬年時光沉澱的冷寂,隨即勾起一抹帶著癲狂的笑。他想起百萬年後的自己站在星空之巔,隨便一口吐息就能震碎星辰,仙尊佛陀見了都要俯首稱臣,可如今,一個感靈境巔峰的修士,竟能在這塵墮城當宗主,還被當成“頂梁柱”般敬畏……“想想就覺得好笑。”他低聲嗤笑,指尖玄黑魂力無意識地翻湧。
方才用魂力感知到議事殿裡的爭執時,他本想直接闖進去收割魂息,可轉念一想,殺幾個凝氣境、一個半吊子感靈境,根本不夠他衝擊境界。“先讓他們慌一陣子也好。”辭源抬眼望向暗魂森深處,那裡隱約傳來高階妖獸的嘶吼,眼底瞬間燃起嗜殺的光,“我先多屠戮些修為高的妖獸,把納魂境後期的壁壘衝開,一舉突破到納魂境巔峰,再順理成章踏入煉魂境他們不動,我就不動,等我修為紮實了,再把這些跳梁小醜一個個碾碎!”
他攥緊拳頭,玄黑魂力在掌心凝成尖刺,想起吞噬高階妖獸魂息時的快感,忍不住低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帶著魔帝獨有的癲狂:“屠殺……哈哈哈哈哈哈!殺得越多,魂息越純,突破越快!這暗魂森裡的妖獸,剛好當我突破的‘養料’!”
他抬手,一縷玄黑魂力在指尖流轉,比剛才更凝實幾分那是納魂境後期即將觸達巔峰的征兆。前世成為吞魂魔帝後,他見慣了三界頂級戰力,如今麵對塵墮城的“螻蟻”和暗魂森的妖獸,隻有碾壓的快感。養父母的血、地牢的折磨,都化作他殺戮的動力,隻是這一次,他要先讓自己足夠強,強到能一次性掀翻整個塵墮城的天。
“對了,還有龍天宗的破靈蘊丹。”辭源笑聲漸歇,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前世他記得,龍天宗宗主卡在感靈境巔峰二十年,全靠那枚丹藥才有突破的可能,而藥材裡恰好有幽霧草。“等我突破煉魂境,再去取他的命和丹藥,剛好用來穩固境界。”
他站起身,將小狼崽抱進獸皮袋,指尖魂力收斂,化作一道極淡的氣息融入腐葉。暗魂森深處的妖獸嘶吼越來越近,辭源的腳步朝著深處邁去,每一步都帶著嗜殺的決心沒有人知道,那個讓塵墮城恐慌的“怪物”,此刻正朝著更高的境界,以殺戮為梯攀爬。
而龍天宗的議事殿內,宗主還在跟三族族長爭論對策。他們想聯合起來圍剿暗魂森,卻又怕自己的家族先遭殃;想派人去求和,又拉不下臉麵。沒人注意到,殿外的夜霧比往日更濃,一縷極淡的玄黑氣息順著門縫鑽進來,又很快朝著暗魂森深處飄去那是辭源留給他們的“倒計時”。
辭源的腳步踩在暗魂森的腐葉上,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能掀翻一切的殺意。百萬年後的他踏碎過仙門、吞噬過神祇,如今回到這小小的塵墮城,複仇隻是開始,他要從這裡重新起步,用妖獸和修士的魂息,鋪就一條比前世更血腥、更迅猛的魔帝之路。
暗魂森深處的嘶吼突然拔高,又驟然停歇,隻剩下風卷著血腥味飄向遠方。夜霧越來越濃,像化不開的血,預示著一場以殺戮為開端的突破,即將到來。
暗魂森深處的霧比外圍更稠,像浸了血的墨,黏在枝葉上往下滴。辭源拎著獸皮袋,指尖玄黑魂力若隱若現,循著高階妖獸的腥氣往密林縱躍——方才那聲嘶吼,是凝氣境巔峰妖獸“裂山熊”的動靜,皮糙肉厚且魂息渾厚,正好當測試的“靶子”。
獸皮袋裡的小狼崽似有察覺,碧綠色的眼睛透著不安,爪子輕輕撓著袋壁。辭源低頭拍了拍袋子,聲音裡少了幾分往日的冰寒,多了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彆急,等會兒有‘好東西’給你。”
穿過一片枯死的古木,前方果然出現個丈寬的山洞,洞口堆著獸骨,腥氣混著熱息從洞裡往外冒裂山熊正在酣睡,粗重的呼吸震得地麵微微發顫。辭源嘴角勾起抹冷笑,指尖魂力驟然暴漲,化作三道玄黑魂索,像毒蛇般竄進洞內。
“吼——!”洞內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裂山熊猛地驚醒,蒲扇大的爪子往魂索拍去。可魂索卻直接穿透它的厚皮,纏上脖頸與四肢,玄黑魂力順著魂索往它體內鑽,瞬間凍結了它的靈力。辭源縱身躍進洞,掌心凝聚魂刃,對著裂山熊的頭顱狠狠斬下“噗嗤”一聲,熊首落地,一縷濃鬱的土黃色魂息從屍身裡飄起,在洞內盤旋不散。
他沒急著吸收,而是轉身抬手,玄黑魂力化作屏障封住洞口,將外界的霧氣與聲響徹底隔絕。做完這一切,才把獸皮袋解開,將小狼崽抱了出來。
小狼崽落地後,下意識往辭源腳邊縮,碧綠色的眼睛盯著那縷魂息,喉嚨裡發出細碎的低吼它能感覺到魂息裡的力量,卻不知該如何觸碰。
辭源蹲下身,指尖挑起一縷玄黑魂力,抵在小狼崽的額頭。百萬年的魔帝記憶在腦海裡翻湧:從前踏碎仙門、吞噬神祇,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沒試過把吞魂體質傳給誰,更彆說一頭妖獸。可這小狼認主時的眼神太亮,讓他竟生出幾分“試試”的念頭。“我能覺醒吞魂體質,憑什麼不能傳給你?”他低聲自語,眼底偏執的光裡摻了絲期待,“若是你能扛過去,以後你就是我信任的夥伴;若是扛不住,也沒資格留在我身邊。”
話音落,他指尖魂力驟然灌入小狼崽體內。玄黑魂力帶著吞魂體質的本源印記,順著小狼的經脈往丹田鑽小狼崽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渾身毛發倒豎,身體蜷縮成一團,碧綠色的眼睛裡滿是痛苦,爪子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跡。
辭源的指尖頓了頓,卻還是沒停手,隻是魂力輸出的速度慢了些,聲音沉得像洞壁的寒石:“撐住,這點痛都受不住,怎麼跟著我在暗魂森活下去?”他不是不心軟,隻是百萬年的孤身歲月告訴他,弱者沒資格擁有夥伴,唯有能並肩扛過磨難的,才配留在身邊。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小狼崽的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身體不再抽搐,隻是胸口起伏得厲害。辭源收回魂力,盯著它的丹田處那裡竟隱隱透出一絲極淡的玄黑氣息,與他的吞魂魂力同源。
“看來成了。”辭源挑眉,抬手將那縷裂山熊的魂息往小狼崽麵前引。小狼崽遲疑了片刻,或許是體內魂力的牽引,它試探著湊上前,張開嘴輕輕一吸那縷土黃色魂息瞬間被它卷入喉中!隨著魂息入體,小狼崽的身體突然劇烈震顫,原本巴掌大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了一圈,轉眼便有半大犬的模樣;身上細軟的灰絨毛簌簌脫落,取而代之的是順滑的墨色長毛,毛根處還隱現著暗銀色的紋路那是它母親“暗夜幽狼”一族獨有的印記,此刻正隨著呼吸輕輕泛光。它碧綠色的瞳孔裡,也漸漸爬滿了暗紅紋路,像淬了血的蛛網,連眼神都多了幾分狼族的凶戾。
更奇的是,一縷縷暗紅色氣息從它丹田處溢出,像薄煙般繞著四肢盤旋,碰到洞壁上的霜氣時,竟讓霜層瞬間消融,連空氣都多了絲灼熱的凶意。辭源的目光落在它的毛色與紋路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這才是它本該有的樣子,隻是從前被孱弱的身軀掩蓋了。
“丹田處的玄黑氣息濃了,氣息也穩在魂息境初期了。”辭源輕聲開口,語氣裡多了幾分確認,嘴角勾起抹難得的淺笑,“果然可行。你剛入魂息境,修為比我這納魂境後期弱太多,以後就這麼定了我吃高階妖獸的大魂,你吃這些低一階的小魂,慢慢把真身養出來。”
他沒再管還在適應身形與氣息的小狼崽,轉身走向裂山熊的屍體,掌心對著屍身一吸剩下的濃鬱魂息源源不斷地湧入他體內,丹田處的納魂境後期壁壘,又鬆動了幾分。“裂山熊的魂息還不夠,得再找幾頭凝氣境巔峰的妖獸。”他感受著體內愈發渾厚的魂力,目光望向山洞深處的黑暗,那裡傳來更密集的妖獸嘶吼,“等你我修為再穩些,就回塵墮城,好好‘拜訪’龍天宗和那三族。”
洞外的霧更濃了,封住洞口的魂力屏障上,沾著的妖獸血珠慢慢凝固。小狼崽晃了晃變大的身軀,暗紅色氣息仍在周身縈繞,它走到辭源腳邊,用頭顱輕輕蹭了蹭他的褲腿不再是單純的畏懼,而是帶著夥伴間的親近與依賴。在這暗魂森裡,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真身,而這個男人,也終於有了第一個能並肩同行的存在。
暗魂森的晨霧還沒散,辭源拎著半具妖獸屍身回到臨時歇腳的石縫時,幽血正趴在一旁舔舐爪子自從覺醒吞魂體質後,它身形又漲了一圈,墨色長毛間的暗銀紋路愈發清晰,暗紅氣息縈繞周身,比初見時多了幾分凶戾。
辭源將屍身扔在地上,看著幽血躍過來張口吸收魂息,突然開口:“總叫你小狼崽也不是回事,你現在是我的夥伴,得有個正經名字。”
幽血吸魂的動作頓了頓,碧綠色瞳孔轉向他,暗紅氣息微微浮動,像是在認真傾聽。
辭源指尖撚著一縷玄黑魂力,目光落在它周身的暗紅氣息上,又想起它母親“暗夜幽狼”的血脈:“你周身繞著幽然血氣,不如就叫‘幽血’。”
話音落,幽血突然仰頭低嚎一聲,暗紅氣息驟然暴漲,又很快收斂,用腦袋蹭了蹭辭源的手背顯然是認了這個名字。
辭源嘴角勾了勾,眼底卻沒有少年該有的雀躍,隻有百萬年沉澱的冷厲:“既然有了名字,就該好好做事。暗魂森深處的魂息更純,咱們去闖闖,爭取儘快突破。”
這話裡的決絕,哪像個十幾歲的少年,倒像個久經殺伐的老將。幽血似懂非懂地點頭,跟著辭源往密林更深處縱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