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侵骨,並非因為夜涼,而是人心。
林醫正那扇緊閉的院門,像一道無形的牆,將雲漪徹底隔絕在所有善意之外,推入周氏早已布好的天羅地網。
三日之期,如懸頂之劍,每一刻的流逝都帶著血腥的倒計時。
周氏要的不是賬目,而是她的命。
這府裡,沒人敢忤逆那位手段狠辣的當家主母,雲漪如今的境地,與待宰羔羊無異。
長夜無眠,燭火搖曳,映著她蒼白卻倔強的臉。
她深知,賬冊早已被周氏的親信張婆子等人動過手腳,若她去核對,便是自投羅網,坐實“瀆職”之罪。
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吞沒。
就在心神恍惚之際,她識海中那片微光輕輕一顫,除了熟悉的【技·初級辨毒】外,一行新的字跡悄然浮現:【心·初級洞察(消耗2功德,是否兌換?)】。
功德,那是她救下阿醜換來的微薄善果,是她在這冰冷世間唯一的憑恃。
沒有絲毫猶豫,雲漪心念一動:“兌換!”
刹那間,一股清涼之意直衝腦海,眼前仿佛有無數光影碎片飛速閃過。
那些曾被忽略的細節,此刻被無限放大,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
仆婦們交頭接耳時的詭異眼神,周氏提及乳資時一閃而過的譏諷,還有……對了!
張婆子被趕出府前,曾拉著廚房的劉嫂在角落裡低聲密語,當時劉嫂的表情又是驚恐又是貪婪,雙手更是不安地在圍裙上反複揉搓。
線索,就在那裡!
第二日清晨,雲漪強壓下心中的波瀾,端著一碗剛備好的乳汁,佯裝巡查,徑直走向廚房。
彼時劉嫂正在灶前忙活,見到雲漪,眼神明顯一慌,下意識地想將手往身後藏。
雲漪的目光銳利如刀,隻一瞥,便捕捉到了那關鍵的蛛絲馬跡——劉嫂寬大的袖口上,沾著一星半點暗紅色的粉末。
那顏色,與賬冊封泥上所用的特製朱砂,一模一樣!
她不動聲色地放下乳汁,溫言囑咐了幾句,轉身離去。
回到房中,她閉上雙眼,心中默念:“天道在上,若我能揭開偽證,懲治惡人,卻不傷及無辜,願以此行積攢善緣……”話音未落,識海微光一閃:【善念明晰,智護公正,功德+1.5】。
有了確切的目標,雲漪不再遲疑。
當夜,她避開巡夜的家丁,冒險從側門溜出府邸,一路疾行,來到城南那條熟悉的貧巷。
阿醜的傷好了許多,雖走路還有些跛,但精神頭已然不同。
見到雲漪,他眼中滿是驚喜。
雲漪顧不得寒暄,以手勢焦急地比劃著書冊、印泥,又指了指劉嫂所在的廚房方向。
阿醜先是迷茫,但當雲漪模仿劉嫂那慌張躲閃的神情時,他黝黑的瞳孔猛地一縮!
少年忽然撕下自己衣襟的一角,蹲在地上,用石子飛快地畫出一個簡陋的灶台,隨即又重重地點了點煙囪的位置,最後做了一個“藏匿”的手勢。
煙囪夾層!
雲漪心頭劇震,瞬間頓悟。
劉嫂常年負責燒火,那裡是她最熟悉也最不易被人察覺的藏匿之處!
她正欲起身道謝,巷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嗬斥:“搜!她肯定在這附近!”是周氏派來盯梢的巡衛!
千鈞一發之際,阿醜沒有絲毫猶豫,抓起牆角的一捧石灰粉,猛地朝追兵的麵門撒去,趁著對方慘叫揉眼之際,一把拉住雲漪的手,鑽進了旁邊一個更為狹窄漆黑的暗巷之中。
背後是巡衛的怒罵和混亂的腳步聲,兩人在黑暗中狂奔,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
靠著濕冷的牆壁,雲漪大口喘著氣,心有餘悸。
身旁的阿醜卻咧開嘴,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他瘦弱的手指先是堅定地豎起一根,隨即重重地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那意思是:這一次,換我救你。
一股熱流直衝眼眶,雲漪用力眨了眨眼,才沒讓淚水落下。
識海之中,光芒再次閃耀:【護弱成勢,善念結盟,功德+2】。
她望著少年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瘦小卻異常挺直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的善意,已不再是黑暗中搖曳的孤火。
它正悄然織成一張堅韌的網,網住了那些同樣被世界拋棄,卻依然心懷暖意的人。
她的目光穿過幽深的巷道,望向遠處府邸那巍峨而冰冷的輪廓,心中的恐懼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所取代。
賬冊是誘餌,藏著賬冊的劉嫂是棋子,她要的,不僅僅是脫罪,更是要將那些藏在暗處操縱棋子的人,一並拉到陽光之下。
今夜月色晦暗,濃雲蔽空,正是行險一搏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