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沛然蘇醒的氣息甫一散開,雲漪周身三尺之內的塵埃便被一股無形之力蕩清。
她緩緩直起身,原本因酷刑與虛弱而灰敗的臉龐上,竟浮現出一層溫潤的淡金色光華,仿佛晨曦初照,神聖而不可侵犯。
這正是【心】之維度開啟“破妄明覺”的征兆,世間一切虛妄與邪祟,在她眼中再無遁形。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麵目猙獰的焚心教徒,隻見他們身上纏繞的、尋常人無法看見的黑紅色邪氣,此刻便如殘雪遇烈陽,發出無聲的嘶嚎,迅速消融潰散。
一名離得最近的教徒見狀,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凶性大發,嘶吼著撲向不遠處瑟瑟發抖的小禾,企圖用這孩子的性命來震懾眾人。
“小心!”人群中發出驚呼。
然而雲漪沒有動,甚至沒有一絲慌亂。
她隻是抬起一根蒼白的手指,隔空遙遙指向那惡徒。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小禾的瞬間,他腳下的青石地磚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脆響,寸寸龜裂。
數道石筋猶如活化的藤蔓,破土而出,精準而迅猛地纏住了他的腳踝,猛地一拽,將他死死地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正是她以功德點兌換的【格物·地脈感知】,初試鋒芒,便顯現出超凡的控製力。
她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階下囚。
她站在刑台中央,目光清冽如寒星,掃過台下或驚愕、或恐懼、或同情的萬千麵孔。
她的聲音不再是哀求,而是化作金石之音,響徹整個法場:“我雲漪,一生未曾加害一人。自懂醫術起,救過新生嬰童三十七名,治愈疫病鄉鄰九百六十三人,災年所施粥飯,逾萬碗。若這樣的我,是你們口中的‘妖’,那這朗朗乾坤,這芸芸眾生,該有多少人,當受此千刀萬剮之刑?”
聲聲質問,字字錐心。
話音落下的瞬間,人群中先是死寂,繼而爆發出壓抑已久的騷動。
一位曾被雲漪從疫病中救回的老嫗顫巍巍地走出,然後是一個被她接生過的孩子的父親,一個受過她粥飯恩惠的壯漢……一個,十個,百餘名曾受她恩惠的百姓,竟自發地從人群中走出,默默地手挽著手,在刑台周圍圍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人牆。
民心即是陣法,民意化作屏障,一股無形卻溫暖的力量,將刑台與外界的惡意隔絕開來。
就在這人心彙聚的時刻,一聲清越的長嘯劃破天際。
人群後方的嬴夜猛地一振雙臂,身上那件普通的黑袍應聲撕裂,露出內裡暗光流轉的玄色甲胄,甲胄上雕刻的猙獰獸紋仿佛活了過來——影密衛旗艦,在此現身!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周的屋頂之上,無數黑影閃現,弓弦震動之聲連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箭雨如烏雲蓋頂,卻並未射向人群,而是精準地封鎖了焚心教徒所有可能逃竄的退路。
混亂中,一道身影手持廷尉府的玄鐵令符,分開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
正是裴右卿,他神色冷峻,聲音如寒冰般清晰:“奉陛下密令,徹查焚心教一案!現已查明,焚心教偽造天象、以邪術蠱惑人心、刺殺朝廷命官、構陷忠良之後,罪證確鑿,天地不容!”說罷,他手腕一抖,一卷寫滿了字的供詞被擲於雲漪腳下。
那正是昨夜被嬴夜生擒的“灰麵”的親筆血書,上麵詳儘供述了他們如何利用雲漪“病亡”的假象,策劃了今日這場企圖血洗法場、嫁禍朝廷的驚天陰謀。
一時間,風卷殘雲,天光大亮,一縷久違的陽光刺破陰霾,灑在雲漪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她抬起頭,望著湛藍如洗的蒼穹,指尖輕輕撫過眉心那點朱砂印記,心中一個聲音清晰地響起:【體】脈已通,【技】法初成,【心】境覺醒。
一切,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該我出招了。
遙遠的皇城宮闕深處,一道頎長的黑影靜靜佇立於最高的大殿之頂,他已凝視法場的方向許久。
當陽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刻,他仿佛輕歎了一聲,終於緩緩轉過身,身影融入了殿宇的陰影之中,再無蹤跡。
法場之上,喧囂漸息,隻餘下兵甲碰撞和罪囚的哀嚎。
所有的目光,無論是官方的、百姓的,還是那些被釘在原地的敵人的,都重新彙聚到了那個看似柔弱的身影之上。
定罪的文書已被推翻,但行刑的流程尚未終結。
在這場真與假、善與惡的劇烈碰撞之後,一切都懸而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