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雪粒,刮過北礦廢墟,像無數細小的刀片,切割著死寂的大地。
楚昭蹲在七具屍體旁,手中柴刀翻動,割下每具屍體腰間的儲物袋。執法弟子雖是底層,但常年壓榨礦奴,私囊不菲。七個袋子加起來,有八十二塊下品靈石,三瓶療傷丹藥,兩枚火符,還有一本《玄鐵訣》殘卷。
他將靈石與丹藥收好,符籙貼身藏好,殘卷卻直接撕碎,扔進火堆。
“下乘功法,汙眼。”劍尊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冷如霜雪,“你走的是斬道,不修靈力,隻煉劍意。這些歪門邪道,沾之即墮。”
楚昭點頭,目光掃過七具屍體的臉。
他們死前最後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驚恐、不甘、哀求。楚昭記住了每一張臉,每一個名字。玄鐵宗有冊,執法隊三百餘人,他要一個一個,親手刻進記憶。
他起身,走向那三輛礦車。
車上堆滿玄鐵礦,黑沉沉的,泛著冷光。這種礦石,蘊含微弱靈性,是煉製低階法器的材料,但開采極難,需礦奴以血肉之軀硬鑿。每一車礦,都浸透了黑石寨的血。
楚昭伸手,抓起一塊礦石,用力一捏——
“哢!”
礦石碎裂。
他眼中寒光一閃。
這礦,不該運往玄鐵宗。
它該——
變成殺人的刀。
他迅速卸下礦車的木輪,將玄鐵礦全部倒出,用破布包好,背在身後。然後,他點燃火把,將礦車與屍體一同焚毀。
火焰衝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夜空。
他知道,這一把火,等於向玄提高舉反旗。
但他不在乎。
火光中,他最後看了一眼黑石寨的方向,轉身,沒入風雪。
他沒有回寨。
他知道,玄鐵宗必會派人巡查。黑石寨已成死地,回去,就是等死。
他選擇向西——進入“北荒原”。
北荒原,是北原邊陲的無人區,荒山連綿,妖獸橫行,連玄鐵宗的執法隊都極少深入。那裡有傳說中的“鐵脊狼群”,有能吞牛的“地穴蟒”,還有終年不散的“蝕骨霧”。
但也有——活路。
楚昭在風雪中跋涉了整整一夜,天明時,抵達一處斷崖下的岩洞。他鑽入其中,洞內乾燥,有野獸踩踏的痕跡,但已多日無人來。
他放下礦石,靠在石壁上,終於允許自己喘息。
身體幾乎散架。
手掌、額頭、肩背,處處傷痕,血與汗混在一起,結成硬痂。饑餓如刀絞,胃裡空蕩蕩的,隻有一股鐵鏽味。
他取出一塊靈石,握在手中,試圖吸收其中靈氣。
可靈石毫無反應。
“你無靈根,無法引氣入體。”劍尊冷聲道,“礦奴之身,血脈駁雜,玄鐵宗看不上你,不是沒有道理。”
楚昭不語。
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從小到大,無論他如何打坐吐納,體內始終無法凝聚靈力。礦工們笑他“空心人”,連最粗淺的引氣訣都練不成。
可現在——
他有劍。
他有殺意。
他有……恨。
“我不需要靈力。”他緩緩道,“我隻需要——能殺人。”
劍尊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願,嘗一嘗……血的味道?”
楚昭一怔。
“斬道之路,以血飼劍。你若想讓劍意成長,就必須不斷殺戮,用敵人的血,滋養你的道。”
“每一次殺戮,都會在你劍意中留下‘血印’。血印越多,劍越鋒,你越強。”
“但若你心生慈悲,或久不殺人,劍意將反噬,痛如萬針穿腦,直至你瘋魔而死。”
楚昭笑了。
笑得冰冷。
“反噬?”他喃喃,“我每日夜裡,都會夢見我爹斷臂滑落的畫麵。那才叫痛。至於慈悲……”
他抬頭,望向洞外風雪。
“我早就,沒有了。”
“好。”劍尊聲音中竟有一絲讚許,“那便——開始。”
“閉眼,觀想你殺的第一人。”
楚昭閉眼。
那名被他一劍斷頭的執法弟子,麵容清晰浮現。
“記住他的血,噴湧的軌跡,記住你砍入他脖頸時,骨頭斷裂的觸感。”
楚昭呼吸漸重。
“現在,將那一幕,刻入你眉心。”
“用你的恨,點燃它。”
楚昭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出!
“轟!”
眉心那縷銀色劍意驟然暴漲,如銀蛇狂舞,在他意識中,烙下一道血色印記!
劇痛襲來,仿佛有燒紅的鐵釺刺入大腦,楚昭渾身抽搐,卻死死咬牙,不發一哼。
不知過了多久,痛楚退去。
他睜開眼,眸中銀光一閃而逝。
“血印已成。”劍尊道,“你已正式踏上斬道。從此,你不再是凡人。”
楚昭緩緩抬起手,看著掌心裂口。
他感覺……不一樣了。
身體依舊疲憊,可精神卻如sade,敏銳到極致。他能聽到十丈外雪落的聲音,能聞到洞外三十步內,一隻雪兔的呼吸。
他能“感覺”到——
那柄鏽劍,在渴望下一個獵物。
夜幕再次降臨。
楚昭離開岩洞,向北荒原深處潛行。
他需要獵物——妖獸,或人。
劍尊為他指路:“三十裡外,有一處‘鐵脊狼’巢穴。狼群首領‘灰鬃’,相當於煉氣九層修士,皮堅如鐵,爪利如刀。殺它,可得第一道‘獸血印’。”
楚昭不語,加快腳步。
荒原上,風如刀割,雪如刀片。他身形單薄,卻如鬼魅般在風雪中穿行,不驚動任何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