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本侯家,宿貧,每歎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為私臧,複寄小黃門常侍錢各數千萬。常雲:“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
——《後漢書?張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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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冷雨。
敲打著南宮的銅駝,就像在敲打著,一副生了鏽的鎖。
張讓的白玉扳指,在燈下泛著青芒。
他正在數,整整三十箱的,大金磚。
每數一根,郭勝的喉結,就滾動一次。
大將軍府製!
——這些金子,本該躺大將軍府的,密庫裡。
“馬吃了巴豆,會拉稀。”
張讓突然說。
郭勝的手,僵在了半空。
啪!
宮燈,爆了個燈花。
“宮牆上的青苔,比龍椅,更懂人心。”
張讓用金磚挑開窗欞,雨絲,立刻在青磚地上寫滿密文。
郭勝眼神一凜。
透過縫隙,他看見西園軍營方向,閃過三點螢火。
他知道,張讓這不是閒談,就像他知道,蹇碩在西園裡藏的,從來不是棺材。
那些五寸厚的柏木板,足夠擋下,三百支弩箭的齊射。
而棺中,則藏著三百支勁弩!
……
子時三刻。
董承的靴底,沾著些黃色粉末,快步走進了大將軍府。
“辦好了。”
他恭敬一禮,輕聲道:“混在豆料第三層。”
何進,在擦劍。
劍,是天子賜的,但擦劍的絲綢,來自椒房殿。
他忽然問:“銅駝轉向時,影子會變長幾寸?”
董承,瞳孔微縮。
他想起張讓今晨送來的密函上,末尾依稀,畫著扭曲的銅駝影。
“影子殺人,要比劍快。”
何進走到廊下,將劍,伸入了雨中。
他陰惻惻的,笑了。
“但是劍在手,影子,又算個屁……”
原來,大將軍的劍鋒,連雨幕,都能割開……
……
火。
蹇碩第一次,覺得火是冷的。
當他衝進永巷時,兩側的高牆上,突然伸出二十根銅管。
桐油,順著蟠螭紋,流到他鐵甲上時,他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最毒的殺局,往往帶著棺材鋪的桐油香。”
瓦簷上的黑影說。
蹇碩的劍,在抖。
他不是怕火,而是怕這句話——當年他給王美人的安胎藥裡,放麝香時,一旁的張讓,也說過同樣的話。
牆頭,左豐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你沒發現麼,你棺材裡藏的弩機,弦鬆了,射程,要比宮牆矮了三尺。”
蹇碩的三百親衛,開始慘叫。
他們帶著馬糞的鐵靴,踩在桐油上,像踩進沼澤的獸。
蹇碩突然明白了,那些曼陀羅粉的真正用途——不是殺馬,而是讓馬糞,格外易燃。
“你看過,卯時的銅駝麼?”
左豐拋過來一顆巴豆,笑咪咪道:“影子,正好指向西園密道。”
當火舌,舔上蹇碩的披風時,他聽見了笑聲。
笑聲,來自三丈高的宮牆。
牆頭正在滴水,衝掉了最後一塊,掩飾銅管的朱漆。
……
血。
蹇碩的血,很稠。
稠得,像化不開的漆。
當他倒在柏木棺材上時,棺蓋突然翻開。
“活人,躺在了不該躺的地方。”
左豐一撇嘴,意有所指的,歎了一口氣。
“就像野心,總愛藏在忠義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