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今天有個推不掉的應酬,雖然席間滴酒未沾,但周旋下來也倍感疲憊,回到雲水灣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他帶著些許倦意走上樓,習慣性地瞥了眼走廊儘頭薑棲的房間,卻意外發現門是虛掩的,沒有像以往那樣關得嚴嚴實實,防他跟防賊一樣。
他腳步頓住,心下覺得有些奇怪,走近了些,推開房門往裡看去,裡麵空空如也,床鋪整齊,不像有人回來過的樣子。
這麼晚,還沒回來?
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拿出手機撥通了薑棲的電話,
聽筒裡傳來的卻是冰冷而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陸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麼晚關機,人又不在家,又開始整失聯這一套了。
他耐著性子,在通訊錄裡翻找,最終撥通了關明夏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關明夏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喂?誰啊?什麼事?”
她剛殺青,這陣子瘋狂補覺,所以很早就睡了。
陸遲沒理會她的情緒,直接開口問道,“薑棲,在你那?”
關明夏似乎愣了幾秒,反應了下才說,“沒有啊,她不在家嗎?她沒跟我說今晚要過來啊。”
“她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聯係你的?”陸遲追問。
關明夏努力回想了下,“就下午那會兒,三四點的時候吧,她發消息跟我說在天悅項目部,要開挺久的會,之後我們倆就沒聯係了,她怎麼了?聯係不上她嗎?”
“電話關機,人也不在家。”陸遲的聲音沉了下去。
“什麼?關機了?是不是沒電了?她那個人手機不到最後岌岌可危的電量是不會充電的……”
關明夏話還沒說完,陸遲就掛斷了電話,抓著車鑰匙,出了門。
另一邊,薑棲和季驍被困在漆黑空曠的臨時項目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試圖尋找其他出口,無奈所有的窗戶都安裝了堅固的防盜網,根本出不去。
最終,兩人隻好在緊閉的大門旁邊,借著門縫透進來極其微弱的月光,席地而坐,中間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靠聊天來驅散黑暗和漫長等待的煎熬。
“真是不好意思。”薑棲的聲音略帶歉意,“都怪我粗心大意落了東西,還連累你也困在這裡了。”
季驍笑了笑,語氣溫和而包容,“沒事,說起來,幸好我堅持陪你進來了,要是你一個女孩子困在這裡,黑燈瞎火的,豈不是更糟糕?現在起碼還有個伴,能說說話,也沒這麼害怕。”
他的話讓薑棲心裡稍微好受了些,她忽然想起什麼,擔心地問,“那你這麼晚沒回去,佳樂一個人怎麼辦?她會很擔心吧?”
“沒關係。”季驍解釋道,“我以前工作忙或者有應酬的時候,也經常很晚回家,家裡有保姆阿姨會一直陪著她,照顧她睡覺,明天早上我再跟她解釋就好,她習慣了。”
薑棲忍不住感慨,“有個貼心的小棉襖也挺好的,回去晚了,或者沒回來,都有人惦記著。”
季驍沉默了片刻,輕聲說,“你這麼晚沒回去,我想,陸遲應該也會擔心的。”
“他才不會。”薑棲不假思索地回答,“這段時間我們都是各過各的,跟同個屋簷下合租的陌生人沒兩樣,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說著,她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憶,心情有點低落,“小時候,父親總是偏心後媽和她的孩子,我也試著離家出走好幾次,以為父親會發現我不見了,會愧疚,會擔心地來找我,可後來發現根本無人在意,他們照樣過得其樂融融,最後自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結婚後,我和陸遲要是吵架,就算我氣得跑出去,他也是從來不會在意,不會找的,所以啊,連血脈相連的家人都不在乎你的話,還是彆指望外人了。”
季驍的聲音在黑暗顯得格外溫和,寬慰道,“他對你的關心,並不是假的,隻是表達方式有問題,或許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那天你在走廊過敏暈倒,也是他急急忙忙衝過來將你抱起來送到醫院,那種緊張不像是裝的。”
說到這,季驍都有點忍俊不禁,“當時他還劈頭蓋臉對我一頓指責,以為是我想害死你。”
薑棲卻不以為然,甚至輕輕哼了一聲,“他可能就是骨子裡的那種…正義感或者占有欲作祟吧,覺得掛著他“陸太太”名號的人,就不能在他眼皮底下出事,每次宋秋音受傷了或者暈倒了啊,他照樣緊張得不行。”
薑棲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深夜的工地格外荒涼,晝夜溫差大,寒氣從水泥地滲透上來。
她隻穿了件無袖的上衣,冷得下意識抱緊手臂,來回摩挲著,試圖產生一點熱量。
季驍察覺到她的動作,儘管黑暗中看不太清,他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站起身走過去,遞給她,“先披上吧,這邊晚上溫度低,待會感冒了。”
薑棲下意識拒絕,“不用了,謝謝你,你自己也很冷吧,留給自己穿吧。”
“我是長袖襯衫,還好,不怎麼冷。”季驍堅持地往前將外套遞了遞,語氣誠懇,“還不知道保安什麼時候會巡邏路過這裡,要是真的在這待一晚上,你會著涼的,到時感冒了影響工作狀態,豈不是更耽誤事?”
薑棲聽他這麼說,也沒再推拒,接過來披在自己身上,確實驅散了一些寒意,她低聲道,“謝謝,老是麻煩你,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謝謝了。”
季驍站在她眼前,眼底漾出些許笑意,“不用和我這麼客氣,高中那會,你不也幫了我挺多嗎?”
話音剛落。
“哢噠”一聲。
門那邊突然傳來鎖芯轉動的聲音。
緊接著,大門被人從外麵用力拉開。
一道強烈的手電筒光柱瞬間刺破黑暗,直直地照了進來,晃得兩人瞬間睜不開眼,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拿著手電筒的保安側身讓開,陸遲高大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門口。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席地而坐的薑棲,以及她身上那件明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西裝外套。
而季驍,就站在她麵前,兩人挨得很近。
陸遲的眸色,在看清這一幕的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