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甲俑’。”林野倒吸一口涼氣,《地脈誌》裡提過,秦陵深處用活人青銅澆築的俑,死後魂魄被鎖在甲胄裡,沉入水脈,永世鎮守地宮,“這些是當年的守陵衛,死後被煉化成俑,連魂魄都不得安息。”
話音剛落,最前麵的一具沉甲俑突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眶裡閃過紅光,鐵鏈“嘩啦”一聲繃直,竟拖著水流往玉磚上撞來。“砰”的一聲,玉磚被撞得裂開細紋,冰冷的水順著裂縫滲上來,剛觸到火把的光,就騰起一股白霧。
“它們怕火!”蘇烈立刻將火把往前遞了遞,沉甲俑果然後退了半尺,但眼裡的紅光更盛,顯然隻是忌憚,並非畏懼。
洛璃迅速從藥箱裡翻出陽脈晶粉和硫磺,混合成粉末狀,往裂縫裡撒去。粉末遇水炸開金色的火花,沉甲俑的鐵鏈被火花濺到,瞬間冒出黑煙,它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竟拖著冒煙的鐵鏈再次撞來,這次的力道比剛才更猛,玉磚“哢嚓”一聲徹底碎裂,冰冷的水湧了上來,漫到腳踝處。
“水脈裡有煞氣!”洛璃的腳踝剛沾到水,就泛起一層紅疹,“這水被沉甲俑的怨氣染過,碰了會蝕骨!”
阿鬼將玉佩從燈台裡取出,紅光在他掌心流轉,他突然想起師父說過,守陵衛的魂魄雖被煞氣纏上,但骨子裡仍有“忠”字烙印。他對著沉甲俑喊道:“秦已亡!你們守的陵,早已不是當年的陵!執念該散了!”
沉甲俑的動作猛地一頓,空洞的眼眶裡紅光閃爍,像是在掙紮。林野趁機從背包裡掏出之前找到的半塊“秦代虎符”——那是在離火七竅的石室裡撿到的,此刻舉在手裡,虎符竟發出淡淡的金光。“你們看這虎符,”他對著沉甲俑喊道,“當年調遣你們的信物在此,現在我以守陵人的身份下令:解甲!歸魂!”
虎符的金光與阿鬼玉佩的紅光交織在一起,沉甲俑身上的青銅甲胄突然“劈裡啪啦”裂開細紋,裡麵的鐵鏈寸寸斷裂。第一具沉甲俑的甲胄徹底崩碎,露出一縷淡金色的魂魄,它對著四人深深一拜,化作一道光鑽進玉磚的裂縫裡,消失不見。
有了第一個開頭,其他沉甲俑也紛紛效仿,青銅甲胄接連碎裂,魂魄化作金光融入水脈,原本冰冷的水漸漸變得清澈,甚至泛著暖意。玉磚下的水流裡,隻剩下一堆堆鏽蝕的青銅碎片,再無半分煞氣。
甬道儘頭的暗門緩緩打開,門後是座圓形的水牢,水牢中央的高台上,擺著一個青銅匣,匣上刻著“忠魂”二字,匣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用秦篆寫著:“甲胄裹骨,鐵鏈鎖魂,非因懼死,隻因一諾。”
“原來它們不是被煞氣逼的,是自己不願走。”蘇烈望著石碑,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守著一句‘護陵’的諾,守了兩千年。”
洛璃蹲下身,掬起一捧清澈的水,水裡映出她的倒影,竟帶著淡淡的金光。“這水被忠魂淨化過,能解百毒。”她將水抹在腳踝的紅疹上,紅疹瞬間消退,“也算給它們的執念,留個好結果。”
阿鬼打開青銅匣,裡麵沒有金銀,隻有一塊刻著“守”字的令牌,與地脈守印上的字跡如出一轍。“是守陵衛的總令牌。”他將令牌收好,“有了這個,後麵的沉甲俑應該不會再攔我們了。”
林野望著水牢深處,那裡的黑暗中隱約有座石拱橋,橋對麵的石壁上刻著巨大的秦篆:“玄淵殿”。“那是地脈核心的前殿。”他握緊虎符,“過了玄淵殿,就是始皇帝的主墓室了。”
四人走過石拱橋時,水牢裡的水突然泛起漣漪,那些沉甲俑的青銅碎片竟在水麵拚出一幅完整的秦陵地圖,地圖上用金光標出了一條通往主墓室的捷徑,旁邊還浮現出一行小字:“諾已儘,魂歸淵,願君護我陵,歲歲無波瀾。”
蘇烈回頭望了眼水牢,火把的光映在水麵,金光閃爍,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目送他們。“這些老夥計,倒比活人還實在。”
洛璃將淨化過的水裝滿水囊,藥箱裡的艾草在水中輕輕浮動,竟抽出了新的嫩芽:“它們不是在送我們,是在托我們完成沒做完的事。”
阿鬼摩挲著手裡的令牌,令牌的溫度與玉佩漸漸融合,紅光與金光交織,在他胸前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師父說過,秦陵的守陵人,從來不止我們一脈。”
林野的腳步頓在玄淵殿的石門前,門楣上的“玄淵”二字透著股威嚴,仿佛在無聲地告誡:此處已是禁地,再往前,便是真正的生死考驗。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三人,火把的光在他們臉上跳動,映出的眼神裡沒有絲毫退縮。
“走吧。”他伸手推開石門,“讓這些守了兩千年的魂靈看看,我們沒辜負它們的托付。”
石門緩緩開啟,裡麵沒有預想中的陰森,反而亮如白晝——殿頂嵌滿了夜明珠,將整個大殿照得如同白晝,殿中央的高台上,停放著一具巨大的青銅棺槨,棺槨周圍刻滿了日月星辰,正是傳說中始皇帝的“地脈鎮魂棺”。而棺槨前的供桌上,擺著的不是祭品,而是半塊鳳凰圖騰的碎片,與他們之前找到的軀乾、尾羽、翅膀拚在一起,隻差最後一塊——鳳首。
“原來鳳凰圖騰的碎片,一直藏在主墓室前。”林野盯著供桌上的碎片,“看來要湊齊圖騰,必須過了玄淵殿這關。”
話音剛落,殿內突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像是有無數東西正在靠近。蘇烈舉起工兵鏟,火把的光掃過殿角,那裡的陰影裡,竟緩緩走出一排身著鎧甲的石俑,俑身的秦篆在夜明珠下泛著冷光——正是秦陵最精銳的“玄甲衛”,傳說中以活人獻祭的不死俑。
玄甲衛的眼睛裡沒有紅光,隻有一片死寂的黑,手裡的青銅劍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一步步朝著四人逼近。殿頂的夜明珠突然暗了幾分,整個玄淵殿瞬間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比煉魂窟的火煞、觀心殿的幻境更讓人窒息——因為這些,是真正會奪人性命的殺器。
蘇烈深吸一口氣,將工兵鏟橫在身前,虎符的金光在他腰間微微發燙:“老夥計們,看來這關,得真刀真槍地乾了。”
洛璃將藥箱裡的陽脈晶粉和淨化水混合成藥劑,藥杵握在手裡,眼神堅定:“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受傷的。”
阿鬼握緊短刀,令牌與玉佩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轉,映得刀刃也泛起紅光:“師父,師兄,還有那些沉甲俑的魂靈,都看著呢。”
林野最後看了眼供桌上的鳳凰碎片,指尖撫過《地脈誌》的封麵,書頁上的字跡仿佛活了過來,與殿內的玄甲衛形成某種呼應。他知道,玄淵殿的考驗,從來不是破解機關,而是用血肉之軀,護住身後的地脈,護住那些守了千年的執念與承諾。
“列陣!”林野的聲音在大殿裡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守陵人!”
玄甲衛的青銅劍突然舉起,寒光在夜明珠下閃爍,映得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老金握緊匕首沉在最前,林野弓身護著側方的伏火雷引線,葉薇搭箭拉弓瞄準陶俑關節,三人如三顆釘在正麵的釘子,牢牢鎖死通往主墓室的直道。
側後方的陰影裡,蘇烈正用工兵鏟抵住一塊鬆動的牆磚,將試圖從暗格繞後的玄甲衛逼退半尺,鏟頭火星四濺時,他頭也不回地喊:“洛離,左後方三丈!”
洛離應聲揚手,藥粉在半空劃出金色弧線,精準落在暗格出口,玄甲衛剛探出的頭盔瞬間被腐蝕出細孔,發出刺耳的嘶鳴。她指尖還沾著粉末,另一隻手已扶住身旁踉蹌的阿鬼——他正舉著令牌抵擋右側襲來的劍氣,紅光在令牌邊緣跳動,將煞氣逼得寸寸後退。
“正麵穩住!”阿鬼的聲音帶著喘息,令牌紅光突然暴漲,“我和洛離能攔住右翼,蘇烈堵死暗格,你們隻管破前排!”
原來六人早已按老金的部署分了工:老金、林野、葉薇扼守主路,蘇烈、洛離、阿鬼分管側方暗格與右翼,看似正麵隻剩三人,實則六人的防線像張繃緊的網,將玄甲衛的攻勢死死兜在中央。夜明珠的光忽明忽暗,照亮每個人緊繃的側臉,戰鬥的氣息在劍影與藥粉的交織中驟然濃烈一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