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豐頭被幾個衙役用冷水澆醒,關在那後院整整一夜。一早就被幾個衙役拉出來到那偏堂上,說是等大人發落。坐在偏堂的一張椅子上,心中惶恐不安。憂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家裡的婆娘和兒子。顫抖的身體連椅子都坐不穩似的,雙手攥著椅子扶手才能讓自己坐的好一點。腦海裡還是一陣陣的浮現著被砸的酒窖,還有倪玉堂那帶著刀疤的臉。
耳間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大人,您這邊請。”
“胡鬨、你們這幫奴才簡直就是胡鬨,長令大人和我命你們好生請來,怎麼又動了拳腳!!不收拾你們看來是沒得王法管你們了!”尖細嗓音從院子裡傳來,不用看人就知道是那倪縣丞,這聲音老豐頭一輩子怕也是忘不掉了。
“哎呀,豐老先生啊,委屈你了啊。這幫狗東西,橫行慣了,這讓你受罪了啊。”倪縣丞道。
老豐頭看著倪縣丞,有點發紫的嘴唇顫動了幾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倪縣丞催促道:“快快,給豐老先生看茶,再來個熱毛巾。吩咐一下,去醉月居給準備一份酒席,今天我要給豐老先生賠罪。”
老豐頭狐疑的看著倪縣丞,心裡吃不準到底是什麼情況。壯著膽子問道:“倪大人,小民想問問,我家婆娘和我孩兒是否安好啊!”
倪縣丞上前,拉起老豐頭冰涼的雙手,拍了拍道:“婦道人家,受了點驚嚇是有的,放心,你家夫人和孩子都安好!”
“來人啊,將今天行凶的幾個人,都給我關起來,聽候長令大人發落。”轉頭又向老豐頭道:“這些差役,膽大妄為,原本吩咐好生請來。結果鬨成這般局麵,實非長令大人和我所願啊!”
老豐頭心道:“那領頭的叫倪玉堂的分明說,砸我酒窖就是你安排的。這人當真是陰險的很,還得十二分的小心。”
“大人啊,你們當日說了,隻要獻上釀酒的法子,我再隔三差五的來指點指點,就行。我想了一夜,覺得大人們所說有理,一切都按吩咐辦了。為何還砸了我維生的酒窖,鞭打腳踹我老兒啊。”說著眼淚就撲簌簌的流下
倪縣丞道:“砸酒窖當真是這些差役膽大所為,怎麼會是長令大人和我安排啊。這釀酒的手藝長令大人和我也不會啊,這還指望你老人家指點不是。閒話不說了,一會去醉月居,我再當麵賠罪。你先休息著,喝點熱茶,到時自有人來帶你老去。”
老豐頭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安穩。可是又沒個人傳口信,一顆心提溜著放不下來,坐立不安。也就兩炷香的功夫,來了一個丫鬟,道跟前福了福道:“老先生,我家大人有請,請移步,門前有轎子,我們去醉月居。”
老豐頭顫巍巍的站起來,一步步走到門外。上了一頂灰呢小轎,兩個轎夫快步的往那醉月居去了。到了酒樓,上得二樓一個雅間,隻見席間長令錢寧和那倪縣丞都已坐定。老豐頭進來,垂手站在桌邊,沒敢落座。
“哎~不必拘束嘛,快給豐老先生看座。”錢寧虛情假意道
“草民豈敢與大人同桌吃飯,折煞我小老兒了。”老豐頭言道
倪縣丞接口道:“這一來是給你豐老先生壓驚。二來是下屬辦事莽撞,讓你老人家吃罪不小,給你賠罪。這三嘛,你傳授釀酒技藝,也是授業了。我們大人的意思這也是算半個師徒情分,怎麼也得有個拜師宴。我們將幾件事情並到一塊,倒是我們顯得怠慢了。”
老豐頭連忙站起身來,跪下磕頭道:“不敢不敢,釀酒這些許小事,怎敢如此煩擾長令大人啊。拜師更是不能提啊,這可折煞小民了。”
錢寧搖著折扇道:“縣丞,聽說這幫狗奴才砸了老先生酒窖,確有其事嗎?”
“下官問了,確有其事啊,我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倪縣丞道
錢寧忽然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嚇的老豐頭渾身一驚。說道:“狗膽包天,光天化日擾民不說,還毀人財物。吩咐下去,砸毀的東西一律給我重新修複。砸東西的幾個,每人二十大板,看看還長不長記性。”
老豐頭臉憋的通紅,站起來道:“謝大人為草民著想,有一事要與大人說下。這一上午的驚嚇,都沒有去得茅房,這不實在是有點說不出口。”
“哦,哈哈哈,這可不行。吩咐小二帶老先生去,這也是人生三急啊,拖延不得”錢寧大笑道
老豐頭跟著小二走到後院茅房,解手完了,正在提褲子。聽得有人在小聲嘀咕道:“知道嗎?昨天林溪村裡發了個案子,說是詆毀當今聖上。去了好多兵馬,將那人抓了,聽說媳婦拘捕,被當場一刀砍了,餘了個孩子也是生死不知啊。”
又一個聲音道:“你怎麼知道的?”
那人道:“你不知道,我家有個侄子在縣衙當差。昨日來家吃酒,喝多了幾杯,說禿嚕嘴了。”
另一個道:“唉,什麼世道。那荒村野嶺的,山裡的鄉民又怎麼會去詆毀聖上。八成不知道有什麼其他勾當。不說不說,免得引火燒身。”說著腳步聲淡去,兩人也就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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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豐頭聽聞,是五雷轟頂啊。回想了一下當時情景,想想自家婆娘,那也是外表溫和,內裡剛硬的女人啊。那倪玉堂,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旦爭執上了,那是真會殺人的主子啊。小承軒一早上山,也不曉得生死。這長令和縣丞一唱一和,哄我說家中一切安好。還要陪我東西,責罰衙役。分明就是做個我看,怕我知道事情,再不傳我技藝,好一出惡計啊。
老豐頭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三五步的跑到雅間,推門而入。道:“大人,您剛才說家中安好,可我還想回家給妻兒囑咐囑咐。見到麵了我也真正放心了,我也可安心傳藝。”
倪縣丞心道不好,怕不是就這一會有消息泄露了?笑道:“這還有什麼擔心,你可以修書一封,我們安排人送過去。等你身子恢複些,再回鄉不遲。”
“二位大人,我既然誠心傳藝,就不在乎手藝單傳這個事了。但是不見妻兒,我甚是放心不下,傳藝也難以做到。”老豐頭道
錢寧將扇子一合道:“豐老先生,你還是按我們說的做為好,免得再受苦啊。”
老豐頭聽那錢寧一說,知道再無希望了,妻兒怕是遇到不測了。心誌堅定下來,不見妻兒,決不傳藝。
道:“二位大人,我意已決,若不見妻兒絕不傳藝。”
倪縣丞獰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豐老頭,就不要怪我們沒給過你機會了。來人,帶老先生回衙!”
回到縣衙,錢寧手搖折扇來回渡步,罵道:“這老東西,就不傳藝如何是好?”
倪縣丞道:“大人,這也不是難事。這老兒的酒經不是在我們手裡嗎?這十裡八鄉的也不是就他一人會釀酒。我們找幾個釀酒的老手,按他書上所述,釀造就是。再安排玉堂,嚴刑拷打,這鄉野小民又怎能堅持,必然屈打給我們釀製那九釀春。”
錢寧將折扇一合,道:“好!就這麼辦!”
在那縣衙的最深處,有一間從外麵看來毫不起眼的屋子。可裡麵完全不同,鋪著淡青色的地磚,舒適的圈椅、茶幾、精致煙具和牆角的盆景,宛如一間精致的茶舍。黑木做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文房四寶,牆上掛著名人字畫。
一個瘦削的人影,正在處理一疊疊的公文。看著裡屋有個鐵柵欄的後麵,衝著裡麵的人微微的一點頭,就這一個動作,將變成淋漓的鮮血!
嚎叫聲一陣陣淒慘的,從裡麵鑽了出來,這個刑房都是遇到那十惡不赦惡徒,還堅不招供的人準備。現在卻成了這錢寧和倪縣丞的私刑之所了。
——你說不說?說!
——問你這技藝傳是不傳?問你……
三股牛皮編織的鞭子,在旁邊的水桶裡浸足了水,甩在空中發出“咻咻”的聲音,拿皮鞭落在人身上發出的響聲,聽得人是汗毛倒豎……
倪縣丞從圈椅上欠起身來,點起了漢白玉嘴做的煙袋,慢慢吐出一口煙圈。他眯著眼睛,側著腦袋傾聽著老豐頭傳出來的陣陣慘叫,像似聽著明亮清脆、瀟灑飄逸、純樸古雅的箏音。他的臉上,浮現出享受的讓自己心醉的笑意。
當縣丞以來,他習慣於這樣的節奏了。如果有一段時間,聽不到被拷打的慘叫呻吟,他甚至感到如同好幾天沒有抽煙袋的感覺。隻有不斷的聽到這個聲音,才能使他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小小的縣丞,而是可以掌握一個人生命的神靈。
嘩的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個胸膛滿是黑毛的家夥道:“這老東西,太不經打了,才這麼幾鞭子就暈了。”
“那就慢慢來,用烙刑。每天用兩遍,用完刑給我用最好的烙傷藥。”
“用藥?”行刑的問道
倪縣丞悠悠的道:“是的,用藥,還要用好藥。就把冰靈膏給用上。記住我要這老頭活著!嘴裡要用麻繩勒住了,免得他咬舌自儘!不吃不喝,你們就給我灌下去!要是這老頭死了,嘿嘿,你們的命也就沒了。聽到了嗎?”
那行刑的嚇的一哆嗦,忙應道:“是是是,不能讓他死。”
“我還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還怕他不服軟!”倪縣丞道。
就幾日時間,把一個活生生得老豐頭,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