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琨果然不敢爽約!
第二日正午,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五百石顆粒飽滿的粟米、粗麥,連同五十頭膘肥體壯的活豬,便被絡繹不絕的車隊送抵南河軍堡大門。
張琨本人雖未入內,但那份誠惶誠恐,連同他引薦而來的兩家縣城望族代表,一並送到了秦猛眼前。
一家是“李家糧行”主家李安平,五十歲出頭,麵皮白淨,眼神裡的精明像算盤珠似的轉,藏著掩不住的敬畏。
李家糧行是青陽縣本土買賣,雖不及常氏糧行規模,卻掌控著青陽縣及周邊大半的糧食流通,布匹、油料等民生必需品亦在其經營之列。
另一家是“羅記礦行”東家羅世榮,生得虎背熊腰,麵膛赤紅,乃是三代經營的礦主,手下掌握著多處煤礦和一處品質尚可的硫磺礦脈。
——這正是軍堡鑄造兵甲、配製火器急缺的命脈。
兩人在張琨穿針引線下聯袂而來,姿態放得極低,一來是想承接軍堡生意,二來是主動靠攏示好。畢竟秦猛殺朝廷命官的凶名已傳開。
秦猛親自在軍堡議事廳接見了二人。
李安平語氣恭謹,開口先道恭維:“秦管隊年少有為,治軍有方,此乃青陽縣百姓之福。
聽聞軍堡人丁興旺,所需糧秣布匹,我李家願以低於市價兩成,長期足量供應邊堡所需,隻求結個善緣,管隊爺照應,日後安穩營生。”
羅世榮嗓門粗得像破鑼,卻帶著三分謹慎:“羅家世代挖礦,深知軍資要緊。管隊爺所需煤料、硫磺,隻要定下個章程,礦上便日夜不停,優先保質保量運抵堡內,價格嘛,定讓管隊爺滿意!”
秦猛端坐上首,鐵甲齊整,目光掃過二人。他沒有咄咄逼人,隻是平靜點出:“軍堡乃邊防重地,雪天將近,拒馬河冰凍後,韃子必定來犯。
所需物資量大且要穩妥。價,按市價即可。‘穩定供應’四字,遠勝蠅頭小利。日後有文書憑契,供方違約……帥司追究起來,本官也不好說話。”
話語平和,卻讓李、羅二人後頸一涼,心裡咯噔一下,瞬間聽懂了潛台詞:錢不少給,但貨要好、要準時、要不斷流。若出差池延誤軍機,等待他們的可不是尋常商賈糾紛,而是邊防帥司的問責。
“管隊爺體恤,我等必儘心竭力,絕不敢有誤!”李安平、羅世榮連忙拱手應諾。能攀上這棵大樹,拿到穩定大單,已是意外之喜。
當下三方議定條款明細,簽署文契。
待走出軍堡大門,李安平與羅世榮臉上的笑都快溢出來了。
——不僅拿到了定金,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更覺得秦猛說一不二,並不像傳言中那般凶惡。
張琨怕秦猛又刮他油水,在堡門口遠遠瞧著他們的神色,焦急等待的一顆心終於放回肚子裡。
“兩位,情況如何?”張琨笑著迎上前。
李安平摸著懷裡大額銀票,臉上笑容不減:“張班頭,這秦管隊說話得體,做事有分寸,且懂人情世故,真是年少有為,多謝引薦。”
“沒錯,傳言多有不實,這秦管隊是有為的軍官。我礦行必定全力相助,打韃子,護家園。”頗有勇力的羅世榮哈哈大笑,鏗鏘表態。
“至於張班頭指引,羅某不會相忘。”
“是極,是極,改日,李某親自登門道謝。”
“哎喲,你們是不知道這位爺要命的樣子多可怕。”張琨聽到兩人誇讚,擠出一個笑臉。
他心中卻徹底放下心來。
秦猛這種人物,果然說話算話,沒找他麻煩。更重要的是這份引薦之功,李、羅兩家自然少不了他好處。
這可比過去欺上瞞下、提心吊膽的“得利”踏實太多,至少,在街上不用擔心被人一刀砍了,半夜也無人會潛入家中扭斷他脖子。
自打常氏糧行的車隊先來送過幾趟貨,後續幾家的糧食、布匹、鐵料便跟著運到,南河堡的儲備一下子鼓了起來。
一座座巨大的廒倉跟雨後春筍似的冒了出來,很快便被金黃的稻麥填滿,布匹堆疊如山,鐵料碼放如林。
李家和羅家的物資下午就到了,袋袋糧食入倉,棉花、布匹進庫房,清點完便立馬分去鐵匠坊、木工坊和火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