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的屍體在王府門外晾了整整三天,那紮眼的場景就像一道看不見的鎖鏈,死死掐住了府裡每個下人的脖子。
以前那些敢在背地裡說三道四的仆婦,現在見了麵連眼神都不敢碰一下。整個王府安靜得像死了一樣,空氣裡飄著的不再是花香,而是怎麼也洗不掉的血腥味,還有那種滲到骨頭裡的恐懼。
可主院裡麵呢,卻是另一番模樣。
沈聽雪半靠在軟榻上,臉還是那種“大病初愈”的蒼白樣兒,手裡卻拿著一本前朝的遊記,看得那叫一個自在。
新換上來的丫鬟知夏,就是以前的春桃,正小心翼翼地給她剝著蜜橘呢。
她動作特彆輕,連呼吸都放得很慢很慢,可心裡卻像敲鼓似的在想:王妃可真厲害啊……就用了一招,就把整個王府的人都嚇住了。我以後可得忠心耿耿的,不然下場肯定比紅綃還慘!
沈聽雪嘴角微微翹了一下,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然後把一瓣橘子放進嘴裡,甜甜的汁水一下子就散開了。
她悄悄地聽著院外路過的兩個乾粗活的婆子心裡在想啥。
“你聽說了嗎?林嬤嬤這幾天頭發都快愁白了,柳夫人那邊派人來問情況,都被王爺的人給擋回去了。”
“就是啊!紅綃死得那叫一個慘,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找不著。我可算是看透了,這王府啊,怕是要變天嘍。這個新王妃,可絕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變天?哼!
沈聽雪在心裡暗自冷笑。
這才剛剛開始呢。她想要的可不是簡單的變天,而是要把這片爛透了的天,給它捅出個大窟窿來,再換上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這時候呢,王府的書房裡,墨七正單膝跪在地上,跟王爺彙報這幾天的情況。
“王爺,王妃這三天啊,除了安安靜靜地養身子、看看書,就沒彆的動靜。吃的喝的都是林嬤嬤親自弄的,知夏在旁邊試毒,一點岔子都沒出。
不過呢……”墨七稍微停了一下,好像在想怎麼措辭才好,“屬下每天都按照您的吩咐去給王妃把脈,她的心跳啊,一直比平常人慢好多呢,平穩得啊,就不像個大活人。”
蕭絕正在那摩挲著一個玄鐵扳指呢,聽到這話,手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抬起那雙深邃的鳳眸,朝著主院的方向看去,眼神裡透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
一個剛中了奇毒,才從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回來的女人,不但沒有害怕慌張,還能平靜到心跳都跟常人不一樣?
這沈聽雪身上藏著的事兒啊,可比他想的多多了。他就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審訊室裡跪著,眼睛裡淚光閃閃的。
她一邊哭著,一邊控訴柳家那女人有多狠毒。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啊,都正好踩在他的痛處上。你看她多聰明,既讓自己沒什麼事兒,又把矛頭直接對準了相府,弄得他沒辦法,隻能出手幫忙。
她當時看起來柔柔弱弱、可憐巴巴的,可實際上冷靜又狠辣,現在再想起來,感覺她還有一種妖裡妖氣的勁兒呢。
蕭絕就琢磨著:“她既然是裝病,為啥不借著這個機會向本王邀功呢?或者多提點兒要求也好啊。”蕭絕說話的聲音很低沉,還帶著點想要探究明白的意思。
墨七低著頭說:“屬下也不知道。王妃啊……好像什麼東西都不想要。”
什麼都不想要?這才是最讓人害怕的呢。這就說明她心裡想的事兒更大,而且她特彆有耐心。
蕭絕的手指關節在桌子上輕輕敲著,敲一下,又敲一下,這敲擊的節奏和沈聽雪那慢慢跳動的心跳,有一種很奇怪的共鳴。
蕭絕最後就說了四個字:“繼續盯著。”可是他眼睛裡的那種興趣啊,變得越來越濃了。
這就像是一盤棋,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打算怎麼下這盤棋。
到了第三天黃昏的時候,紅綃的屍體終於被拖走了。
那股一直散不掉的血腥氣也慢慢變淡了,大家心裡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也稍微鬆了鬆,都以為這場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沈聽雪慢慢地把手裡拿著的書卷放下了。
她把林嬤嬤叫了過來,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可又有著一種讓人沒法反駁的威嚴:“嬤嬤啊,紅綃雖然已經受到懲處了,但是咱內院亂成這樣,說到底還是我沒察覺到。
我既然是王妃,就不能再這麼混日子啥都不乾了。”
林嬤嬤心裡“咯噔”一下子,恭恭敬敬地低著頭說:“王妃,您可彆這麼說,您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呢。”可她心裡呀,卻在飛快地琢磨著:來了,可算是來了!
這個王妃啊,肯定不是個能老老實實待著的主兒!
沈聽雪就好像沒聽出來她話裡有試探的意思,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在燭光下看著有點清冷:“身體的事是小事,王府的規矩才是大事呢。
嬤嬤,你去把主院所有人的名單,還有啊,這半年來庫房、采購、月錢發放的那些賬本,全都給我拿過來。”
林嬤嬤一下子把頭抬起來了,動人員名單,這是要清理人啊;查賬本呢,這可是要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連根拔掉啊!
這賬本裡涉及的利益關係那叫一個複雜,不知道有多少管事的和下人在裡麵撈好處呢,說不定還有宮裡貴妃安插的眼線呢。這要是真的查起來,就好比在王府這個深不見底的水潭裡扔進去一個超級大的炸彈啊!
她心裡想的話就好像在沈聽雪耳邊響起來了一樣:“瘋了吧!王妃這是要跟整個王府的老勢力對著乾啊!她哪來的這個膽量啊?!”
沈聽雪接過知夏遞過來的熱茶,輕輕地把那冒出來的熱氣吹開,眼睛呢,卻穿過門看向外麵黑黑的夜色。
她清楚地聽到了,不隻是林嬤嬤,就連院子外麵守著的那幾個二等丫鬟和婆子,心裡都像是被攪起了狂風巨浪似的。
恐懼啊,慌亂啊,還有那種幸災樂禍的感覺,這些情緒全攪和在一塊兒,就像織成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
她呀,就盼著這網裡的所有人,從今兒個晚上開始,都彆想睡個安穩覺了。
沈聽雪把茶盞擱下了,“叮”的一聲,在這靜得嚇人的夜裡,那聲音可清楚了。
她抬起眼睛,瞅著林嬤嬤那滿是震驚的眼神,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去吧。今兒個晚上我就得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