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宗法旨如同催命符，玄天宗這台龐大的機器開始高速運轉起來。物資調配、弟子遴選、陣法檢修……整個宗門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而關於出征人選的具體爭論，也在長老會議中愈演愈烈。
這一次的會議，設在戒備更加森嚴的“白虎堂”，參與者也僅限於長老團核心成員以及各峰峰主，氣氛比前次更加凝重。
馮元一係顯然有備而來。會議剛開始，一位刑律堂長老便率先發難，將一份玉簡呈上：“諸位長老、同門，此乃近日巡查弟子發現的線索。有跡象表明，極北妖族此次異動，或許並非偶然，其先鋒部隊的行進路線，隱隱指向幾處……與我宗相關的靈脈節點！”
他目光掃過張小書，意有所指：“尤其是，昔日出過變故的丙字礦區域附近，發現有高階妖族活動的殘留氣息！雖無法確定是否與當年那場‘意外’有關，但不得不防妖族另有所圖！”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丙字礦！那是張小書當年揭露馮元陰謀的起點，也是馮元一係極力想要掩蓋的瘡疤！此刻被重新提起，並將之與妖族入侵聯係起來，其用心昭然若揭——要將內奸的嫌疑，再次引向張小書，或者至少，為他出征製造“必要性”和“特殊性”。
“王長老，此言何意？”沈滄玥峰主皺眉道，“丙字礦早已廢棄多年，與此次妖族大軍有何關聯？豈可妄加揣測！”
那王長老不慌不忙：“沈峰主明鑒，非是揣測，而是基於事實的合理擔憂。當年丙字礦之事，雖有定論，但其中疑點並未完全消除。如今妖族兵鋒詭異，若其目標真與我宗某些隱秘相關，則熟悉當年情況者，或許更能洞察先機，防範於未然。”
他頓了頓，看向張小書，皮笑肉不笑地說：“張長老當年曾深入調查丙字礦，對此地最為熟悉。若妖族真有所圖，由張長老前往北境，豈不是最合適的人選？既能禦敵於國門之外，或可借此查清當年未解之謎，還自己一個徹底清白，豈不兩全其美？”
好一個“兩全其美”！直接將張小書推到了必須去的境地，不去，就是心裡有鬼，就是不顧宗門可能麵臨的“特殊風險”！
鐘雨兮氣得臉色發白，剛要反駁，馮元卻抬手製止了她，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王長老所言，雖是基於假設，但也不無道理。妖族狡詐，不可不防。張長老，”他看向張小書，目光深邃，“你意下如何？若妖族真與當年舊事有牽連，你身為當事者，確實責無旁貸。”
壓力全到了張小書身上。所有目光都聚焦於他。馮元此舉，可謂毒辣至極，用陽謀逼他就範。
張小書心中怒火翻騰，麵上卻愈發平靜。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緒化的反駁都會落入下乘。他深吸一口氣，迎上馮元的目光，緩緩道：“馮長老，王長老。當年丙字礦之事，宗主已有明斷，張某清白，天地可鑒。至於妖族動向是否與之有關，僅憑些許殘留氣息便下論斷，未免過於武斷，恐擾亂軍心。”
他話鋒一轉，語氣鏗鏘：“然而！宗門有難，匹夫有責！張某既為玄天宗榮譽長老，享受宗門供奉，護衛宗門，抵禦外辱，本是分內之事！無需任何由頭，隻要宗門一聲令下，刀山火海，張某絕不皺一下眉頭！至於帶隊與否，熟悉地形與否，皆聽宗門統一安排！張某隻問一句：何時出發？”
這一番話，不卑不亢，既駁斥了對方的汙蔑，又表明了堅決出征的態度，將個人恩怨置於宗門大義之後，格局頓時不同。
幾位中立的長老和峰主聞言，不禁微微頷首。就連常務長老，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
馮元眼底掠過一絲陰霾，但很快消失，撫掌笑道：“好！張長老深明大義，不愧是我宗棟梁！既然如此，出征人選，便如此定下：由趙長老擔任主帥，張長老為副，另配三位煉神境執事，百名精銳弟子，三日後啟程，馳援北冥府！”
大局已定！
會議結束後，張小書與鐘雨兮沉默地走出決策堂。
“他們……這是非要置你於死地不可！”回到洞府，鐘雨兮終於忍不住，聲音帶著顫抖，“先是捧殺，再是汙蔑，最後用大義逼你踏上死路！”
張小書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感受著她的恐懼與憤怒。“我知道。但這一步，我們躲不掉。與其被動等待他們更陰險的算計，不如主動踏入這明謀之中。極北戰場雖是死地，但未必沒有一線生機。況且……”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總覺得，這次妖族大戰背後，或許隱藏著更大的秘密。馮元如此急切地把我支開，甚至不惜扯上丙字礦舊事，是否……他也察覺到了什麼？或者說，他怕我在宗門內，會察覺到什麼？”
鐘雨兮抬起頭，淚眼婆娑：“你是說……”
“隻是猜測。”張小書搖搖頭，“但無論如何，北境之行，已不可避免。雨兮，這次……你留在宗門。”
“不！”鐘雨兮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我說過，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極北戰場再危險，也比不上留在宗門，日夜擔心你的安危！”
“聽話！”張小書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宗門內並非鐵板一塊，馮元勢大，但亦有玄坎峰主等前輩暗中照應。你留在宗門，穩住後方，監視馮元動向，或許比跟我去前線更為重要！而且，你的修為已至瓶頸，需要安靜環境衝擊化神，若隨我奔波，太過凶險！”
他捧起她的臉，指腹擦去她的淚水，語氣軟化下來，帶著無儘的眷戀與不舍：“雨兮，相信我。我會活著回來。為了你，我也一定會活著回來。你要做的，就是平安地在宗門等我。”
“我……”鐘雨兮喃喃道，淚水再次湧出。
她終於不再堅持，將臉深深埋在他懷中，哽咽道：“好……我等你。但你答應我，一定要回來！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我答應你。”張小書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裡。窗外，夜色濃重，離彆的時刻，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