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六月總裹著一層黏膩的熱氣，傍晚的風刮過一中校門口的老樟樹，葉子簌簌響，像是在數著高考倒計時的日子。距離高考隻剩最後三天，原本喧鬨的校園突然安靜下來，連平時愛打鬨的男生都收斂了性子，抱著複習資料在樹蔭下埋頭刷題，隻有偶爾傳來的蟬鳴，還在提醒著這個夏天的熱烈。
王劍背著裝滿課本的書包，手裡拎著給葉菲帶的冰鎮綠豆湯，剛走到女生宿舍樓下，就看見葉菲坐在台階上，懷裡抱著一本數學錯題本，眉頭皺得緊緊的。夕陽的金輝落在她發梢，把幾縷碎發染成了暖黃色，她看得太入神，連王劍走到身邊都沒察覺。
“還在看錯題啊？先喝點綠豆湯，涼透了。”王劍把保溫桶遞過去，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才發現她的手有點涼。葉菲抬起頭，眼睛裡帶著點紅血絲，接過保溫桶時輕聲說：“最後幾道壓軸題總也弄不明白，怕高考考到。”
王劍在她身邊坐下，拿過她的錯題本翻了翻，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解題步驟，連易錯點都用紅筆標了出來。“這道題我之前也錯了三次，”他指著一道解析幾何題，從書包裡掏出草稿紙，“其實不用繞那麼多步驟，你看，先建立坐標係，再找向量關係，很快就能算出來。”
他一邊畫輔助線，一邊輕聲講解，葉菲湊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著老樟樹的清香。她看著他筆尖在紙上飛快移動，聽著他耐心的講解，原本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連眉頭都舒展了些。等王劍講完，她試著算了一遍，居然真的做對了，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原來這麼簡單！我之前怎麼沒想到？”
“是你太緊張了，”王劍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自然又親昵，“彆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平時模擬考都能考六百多分，高考肯定沒問題。”葉菲低下頭，抿了口綠豆湯，甜絲絲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心裡卻泛起一陣暖意。自從上次中國城KTV的事情之後，兩人之間的氛圍就變了，沒有明說“在一起”，卻多了很多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會記得她不愛吃香菜，每次帶早餐都特意囑咐老板不要放；她會留意他的複習進度，把整理好的筆記偷偷塞給他；走路時他會下意識走在靠馬路的一側，她也會悄悄放慢腳步，跟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正說著話，肥仔抱著一個大西瓜跑了過來，額頭上全是汗：“劍人！葉菲！我媽剛從老家拉來的西瓜，特彆甜，我切了一半給你們帶過來！”他把西瓜放在台階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西瓜切成了瓣，紅色的瓜瓤裡嵌著黑色的籽，看著就解渴。
“胖子，你這西瓜來得太及時了，”王劍拿起一塊遞給葉菲，“剛講題講得口乾舌燥。”肥仔坐在旁邊，大口啃著西瓜，含糊不清地說：“我跟你們說，我爸已經幫我聯係好省城的一所三本院校了，隻要高考過線就行。你們倆呢？王劍你肯定是清華北大，葉菲打算報哪所學校？”
葉菲咬著西瓜，眼神飄向遠處的教學樓，輕聲說：“我想報北師大，學師範專業，以後當老師。”王劍轉頭看她，眼睛亮了亮：“北師大挺好的，我之前看招生手冊，北師大的教育學專業全國排名特彆靠前。”肥仔拍了下手：“那你們倆豈不是能去同一個城市？北京離清華也不遠，以後約會都方便！”
葉菲的臉瞬間紅了，伸手拍了肥仔一下：“你彆瞎說！”王劍笑著幫她解圍：“先好好高考，報誌願的事情等考完再說。對了，胖子，你複習得怎麼樣了？最後幾天彆光顧著玩。”肥仔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放心，我媽說了，就算考砸了，花錢也能讓我上大學。不過你們倆不一樣，可得好好考，以後我還指望你們當大官，帶我飛呢！”
三人坐在台階上，一邊吃西瓜，一邊聊著高考後的計劃。肥仔說要去西藏旅遊，看看布達拉宮；葉菲說想回鄉下奶奶家，幫奶奶摘桃子；王劍則說想找份兼職，攢錢給葉菲買之前看中的那條白色連衣裙——上次陪葉菲逛街時，她在服裝店門口看了那條裙子很久，卻因為價格太貴沒舍得買，王劍記在了心裡。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校園裡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靜謐的校園。葉菲看了眼手表，站起身說：“該回宿舍了，宿管阿姨要鎖門了。”王劍也站起來，幫她拎起保溫桶：“明天我早點來，給你帶你愛吃的肉包。”葉菲點點頭，接過保溫桶，轉身往宿舍樓裡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對王劍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彆複習到太晚。”
“知道了，”王劍笑著揮手，“明天見。”看著葉菲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門口，王劍才轉身離開，肥仔跟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兄弟，進展挺快的。什麼時候打算跟葉菲表白？”王劍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等高考結束吧，現在不想影響她複習。”肥仔笑著說：“算你有良心。對了，李榮萬那小子最近沒找你麻煩吧？上次中國城的事情之後，他見了我都繞著走。”
“沒找我麻煩，”王劍搖搖頭，“估計是怕了龍哥。不過不管他，現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兩人聊著天，慢慢走出校園，街上的行人很少，隻有幾家小賣部還亮著燈，偶爾傳來電視裡的聲音。路過一家文具店時，王劍停下腳步，進去買了兩支新的中性筆，一支黑色，一支紅色——黑色的給葉菲，紅色的留給自己，他想跟葉菲一起，用這支筆寫下高考的答案，也寫下他們未來的故事。
回到家時，王劍的父母還沒睡，母親正在廚房裡煮雞蛋，父親坐在客廳裡看報紙。看到王劍回來，母親趕緊迎上來：“回來了？餓不餓？我給你煮了雞蛋，趕緊吃一個。”王劍接過雞蛋，剝開蛋殼，咬了一口，溫熱的雞蛋帶著淡淡的香味。“媽，我不餓，今天在學校吃了西瓜。”他一邊吃雞蛋，一邊說，“明天我想早點去學校，給葉菲帶早餐。”
母親笑著說：“行，媽明天早點起來給你做。葉菲那姑娘挺好的，又文靜又懂事，你們倆要是能一起考上大學，媽就放心了。”父親放下報紙，看著王劍說：“高考是人生大事，彆想太多其他的事情，好好考，發揮出自己的水平就行。家裡不用你擔心，你隻管專心複習。”
王劍點點頭，心裡暖暖的。他知道父母都是農民，沒讀過多少書，卻一直儘全力支持他上學，把最好的都留給了他。以前他總覺得自己家裡窮，在同學麵前抬不起頭，可現在他明白了，父母的愛和支持，比任何財富都重要。
吃完雞蛋，王劍回到房間，打開台燈，拿出複習資料。書桌上放著葉菲給他整理的筆記，上麵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著重點，還有她寫的鼓勵的話：“王劍，加油！我們一起去北京！”看著那些娟秀的字跡，王劍的心裡充滿了力量。他拿出新買的紅色中性筆，在筆記本上寫下：“葉菲，我們一起加油！”
複習到十一點多，王劍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走到窗邊。窗外的夜空很亮，星星密密麻麻地掛在天上，像是在眨著眼睛。他想起小時候，奶奶經常帶他在院子裡看星星，說每顆星星都代表著一個人的夢想，隻要努力，夢想就會實現。那時候他還不懂，現在他明白了，他的夢想就是考上好大學，和葉菲一起去北京，一起過上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王劍五點多就起床了，母親已經做好了肉包和豆漿。他拎著早餐，早早地來到學校，葉菲已經在教室門口等他了，手裡拿著一瓶熱牛奶。“給你，”葉菲把牛奶遞過去，“早上喝牛奶對腦子好。”王劍接過牛奶，把肉包和豆漿遞給她：“趕緊吃，一會兒要早讀了。”
兩人坐在教室門口的長椅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看著晨光中的校園。遠處的操場上，有幾個同學在跑步；教室裡，已經有同學在大聲朗讀課文。一切都那麼平靜，卻又充滿了力量，仿佛每個人都在為了夢想而努力。
“王劍，”葉菲突然開口，“高考結束後，我們去看海好不好？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海呢。”王劍看著她期待的眼神，笑著點頭：“好啊，我們去青島，聽說那裡的海特彆藍，還有很多好吃的海鮮。”葉菲的眼睛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光：“真的嗎？那我們說好了，高考結束就去！”
“說好了，”王劍伸出手指，“拉鉤。”葉菲也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手指，兩人的指尖輕輕觸碰，像是有電流劃過。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仿佛連空氣裡都充滿了甜蜜的味道。
早讀課開始了，兩人走進教室，拿出課本，大聲朗讀起來。教室裡，琅琅的讀書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青春的讚歌。王劍看著身邊認真朗讀的葉菲，心裡充滿了希望——他知道，隻要他們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實現夢想，一起去北京，一起看海，一起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高考前的最後幾天，就在這樣緊張而充實的日子裡慢慢過去。每天早上，王劍都會給葉菲帶早餐；每天晚上，兩人會一起在校園裡散步，互相鼓勵；遇到不會的題目，他們會一起討論，一起攻克。肥仔也收斂了性子，偶爾會來問他們題目，三人一起在教室裡複習到很晚。
李榮萬偶爾會在校園裡遇到他們，卻再也不敢挑釁，隻是低著頭匆匆走過。王劍知道，李榮萬已經不敢再找他麻煩了，可他並沒有因此而得意，反而更加專注於複習——他明白，隻有考上好大學，才能真正改變自己的命運，才能給葉菲一個更好的未來。
高考前一天下午，學校放假，讓同學們回家休息，調整狀態。王劍幫葉菲把複習資料搬回宿舍，葉菲把一本筆記本遞給她：“這是我整理的最後幾套模擬題的錯題解析，你晚上看看，說不定能用到。”王劍接過筆記本，心裡暖暖的：“謝謝你，葉菲。你也彆太緊張，早點休息。”
“嗯，”葉菲點點頭，“你也是。明天考試加油！”王劍笑著揮手：“明天見。”看著葉菲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門口，王劍拿著筆記本，慢慢走出校園。街上的行人很多，大多是陪孩子來縣城參加高考的家長，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期待和緊張。
回到家，王劍把葉菲給的筆記本認真看了一遍，上麵的解析詳細又清晰，幫他解決了很多疑惑。晚上，母親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肉，父親特意買了一瓶可樂，說讓他放鬆放鬆。吃完飯，王劍沒再複習，而是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喜歡的動畫片，讓自己的大腦放鬆下來。
十點鐘，王劍洗漱完畢，準備睡覺。躺在床上，他想起明天就要高考了，心裡有點緊張，卻更多的是期待。他想起葉菲期待的眼神，想起父母的支持，想起肥仔的玩笑，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心裡充滿了力量。他知道，明天的高考，不僅是對他三年努力的檢驗，更是他人生的新起點。
窗外的星光透過窗戶，灑在書桌上，照亮了葉菲給他的筆記本。王劍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說：“葉菲，我們一起加油！明天，我們一定能行！”
高考的鐘聲，在星光與期待中，慢慢靠近。而屬於王劍和葉菲的故事，也將在高考之後，翻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