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學堂的開設,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蕩開的漣漪比向拯民預想的還要大。不僅孩子們學得津津有味,連許多成年寨民乾完活,也喜歡湊到學堂外麵,聽向拯民講那些聞所未聞的道理,看阿朵辨認那些熟悉的草藥原來還有那麼多講究。
但向拯民的心思,大部分還是放在了火藥上。硝石的來源在雪魄的幫助下基本解決,硫磺礦點也一直在開采,木炭更是不缺。現在,是時候配製出真正堪用的黑火藥了。
他在鐵匠鋪旁邊專門劃出了一小塊隔離區域,作為“火藥坊”,嚴格規定了防火措施,並讓巴圖下了死命令,閒雜人等,尤其是孩童,嚴禁靠近。
這天,天氣晴好。向拯民、阿鐵,還有兩個被挑選出來、嘴巴嚴實、手腳穩重的年輕寨丁,聚在火藥坊裡。中間的石台上,擺放著三個陶盆,裡麵分彆是研磨得細細的硝石粉、硫磺粉和木炭粉。
氣氛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大家都知道,向大哥要製作那種能發出巨響、傷敵於無形的“神火”了。
“大家記住,火藥的配方,最關鍵的是比例。”向拯民神色嚴肅,壓低聲音,“硝石是主力,讓它燃燒時產生大量氣體,形成爆炸。硫磺降低點燃溫度,讓火藥更容易發火。木炭是燃料。三者缺一不可,比例更是絲毫不能錯。”
他按照記憶中最經典的“一硫二硝三木炭”民間口訣,進行了微調,準備采用更接近最佳配比的“硝七十五,硫十,木炭十五”的比例(即大致硝7.5、硫1、炭1.5)。他小心翼翼地用自製的簡陋小木秤,稱量出相應的分量。
“現在,要把它們混合均勻。記住,動作一定要輕,不能用力摩擦,不能有任何明火!”向拯民叮囑道。沒有專業的混合設備,他隻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用木勺輕輕地在陶盆裡攪拌。
粉末飛揚,刺鼻的硫磺味和硝石味彌漫開來。向拯民全神貫注,小心地操作著。阿鐵和另外兩人在一旁看著,大氣都不敢出。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由於是手工研磨,不同材料的粉末細度並不完全一致,有些硝石顆粒可能略大。向拯民在攪拌時,木勺底部似乎碰到了一塊未能完全研磨開、略顯堅硬的硝石小顆粒,加上他手腕下意識的一個輕微用力……
“刺啦——!”
一聲輕微的、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燃聲猛地響起!陶盆裡混合到一半的粉末猛地竄起一小股火苗和白煙!
距離最近的向拯民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得右手一陣劇痛,整個人被一股不大的氣浪推得向後一個趔趄!
“向大哥!”
“向壯士!”
阿鐵和另外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驚呼著衝上前。
火苗瞬間熄滅了,隻留下陶盆裡一小片焦黑的痕跡和彌漫的硝煙味。向拯民的右手手掌和手腕處,被灼燒得一片通紅,起了好幾個燎泡,火辣辣地疼,袖口也被燒焦了一塊。
萬幸!隻是極小部分的混合物被意外引燃,如果是全部……後果不堪設想!
向拯民忍著鑽心的疼痛,臉色發白,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太大意了!低估了黑火藥的敏感性,高估了手工操作的安全性!
“快!快去叫阿朵!”阿鐵朝著外麵大吼。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寨主巴圖、老祭祀,還有正在組織婦孺整理物資的覃玉,都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到向拯民血肉模糊的右手,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
阿朵提著她的草藥籃子,幾乎是跑著過來的。看到向拯民的傷勢,她小臉煞白,但手上動作卻異常迅速沉穩。她先用乾淨的溪水小心清洗傷口,然後拿出她精心配置的、加入了三七等草藥的特效止血清涼膏,仔細地塗抹在灼傷處,再用乾淨的麻布條小心包紮起來。
“向大哥,你忍著點,這藥膏能止痛生肌,但剛開始會有點疼。”阿朵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多的是後怕和心疼。
向拯民咬著牙,點了點頭,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他看著自己被包紮好的手,心中充滿了自責和後怕。這不是在現代化的實驗室,這是在明朝!一次小小的失誤,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怪我,太大意了……”他澀聲道。
“向壯士,你這是為了寨子啊!”巴圖看著他的傷手,眼圈發紅,“這‘神火’如此危險,要不……咱們先緩一緩?”
“不能緩。”向拯民搖搖頭,語氣堅定,“唐崖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這次是教訓,我們必須找到更安全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