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對我…大加駁斥!”
“就說我葉凡狂悖無禮,言語荒謬!”
朱標聞言一驚,猛地抬頭:“老師!這……”
“聽我說完!”
葉凡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但是,話要說圓了!”
“你要說,我雖罪大惡極,但念在其也曾教導過你幾日,且其才學或許於記賬算數還有些微末之用,懇請陛下法外開恩,饒其不死,將其貶黜至戶部,做個負責記賬核算的小吏即可!”
“切記,是貶黜!是懲罰!千萬彆誇我!”
朱標徹底糊塗了,滿臉困惑:“老師,這…這是為何啊?”
“既然要救您,為何還要如此貶低您?”
“為何不能向父皇陳明您的才學?”
“我的太子殿下啊!”
葉凡幾乎要仰天長歎,一副“你真是天真得可愛”的表情。
“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你越是替我說話,越是誇讚我的才學,你父皇心裡就越是忌憚,越是會覺得你被我迷惑已深,越是非要殺我不可!”
“唯有你表現出對我深惡痛絕,但又念及一點微不足道的舊情,隻求留我一條賤命去乾最卑微的雜活,你父皇才有可能覺得你已然‘清醒’,覺得我再無威脅。”
“屆時,他反而會覺得留著我也無妨,甚至可能真想看看我能不能把戶部的賬算明白!”
朱標怔怔地聽著,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臉上露出恍然和一絲苦澀,鄭重地點了點頭!
“學生…學生明白了。”
“老師用心良苦,學生…受教了。”
這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帝王心術的複雜和冷酷,以及葉凡在那看似狂放不羈的外表下,深藏的生存智慧!
……
詔獄通道內。
朱元璋正暗自鄙夷葉凡那套“越是貶低越能活命”的狡黠理論。
覺得這小子心思忒多。
竟敢如此揣測咱的聖意。
就在這時,毛驤如同影子般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低聲道:“陛下,右相府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朱元璋目光一凜,瞥了一眼那依舊傳來低語的牢房方向,毫不猶豫地轉身,示意毛驤跟上,快步走出了詔獄那令人壓抑的甬道。
直到遠離詔獄,站在冰冷的夜風中,朱元璋才停下腳步,聲音低沉而急促!
“說!”
毛驤躬身,語速極快卻清晰:“聖旨頒下後不久,永昌侯藍玉、中山侯湯和,以及數位侯爵、都督……”
“皆陸續前往韓國公府道賀。”
“府門前車馬絡繹,甚是喧鬨。”
朱元璋麵無表情,繼續問道:“是李善長設宴邀請他們的,還是…他們自己不請自來?”
毛驤的頭垂得更低,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寒意:“回陛下,據暗樁所報,韓國公接旨後,並未立刻廣發請柬。”
“是湯和、藍玉等人,…自發前往。”
“自發前往……”
朱元璋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聲音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但他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驟降了十度!
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最後一絲溫度也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封萬裡的寒意和洶湧的殺機!
好一個“自發前往”!
好一個淮西勳貴!
咱的賞賜聖旨剛下,這幫人就如此迫不及待,自發地聚集到李善長的府上!
他們想乾什麼?
是去慶賀李善長個人?
還是去慶賀他們淮西集團再次獲得了咱的“恩寵”和“信任”?
這種不約而同的舉動,背後透露出的是一種可怕的默契!
一種盤根錯節,一榮俱榮的利益共同體意識!
他們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本能!
隻要其中一人得勢,便是整個集團的勝利!
這已經超出了普通的同僚交情或戰友之誼!
這是一種近乎結黨的信號!
朱元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寒光如同實質般吞吐不定。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以李善長為核心,以無數姻親、故舊、義子、部將關係編織而成的龐大網絡,正盤踞在他的朝堂之上!
毛驤屏息靜氣,連頭都不敢抬!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陛下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幾乎要將周圍一切都凍結的恐怖氣息。
良久,朱元璋才極其緩慢,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聲音嘶啞而冰冷,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
“知道了。”
“給咱……繼續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