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值房內。
檀香清冷。
劉伯溫正埋首於一堆案卷之中,眉宇間帶著慣有的凝思與疲憊。
聽聞太子殿下親至,他連忙起身相迎,心中卻有些詫異,不知這位儲君為何突然駕臨這冷清衙門。
“臣劉伯溫,參見太子殿下。”
朱標虛扶一下,語氣看似平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劉大人不必多禮。”
“本宮今日前來,是想詢問一樁小事。”
“前些時日,禦史台查抄罪官葉凡之物時,其中應有幾本書冊。”
“本宮聽聞,後來似是有人持令將其調走?”
“父皇說,可能是劉大人查案所需調走了,不知劉大人可知其下落?”
“那書中有一本乃是孤舊時讀物,雖不緊要,但也想尋回。”
劉伯溫聞言,心中猛地一咯噔!
葉凡的書?
被調走了?
而且,還是被自己調走的?!
電光火石間,劉伯溫那顆七竅玲瓏心已轉過了無數念頭!
陛下否認,太子追問…
這分明是陛下不願讓太子知曉書在他手中!
自己若如實說陛下拿走了,豈不是違逆聖意,拆穿了陛下的謊言?
他額角微微見汗,麵上卻強作鎮定。
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恍然和歉意,順著朱標的話說道:“哦!”
“殿下所言…可是那些從葉凡處查抄的書冊?”
“對,對!是臣…是臣當時覺得那些皆是罪證,留之無用,又恐流散出去滋生事端,便…便派人處理了。”
朱標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急切地追問道:“處理了?”
“如何處理的?丟至何處了?可能尋回?”
劉伯溫看著太子那急切的模樣,心中更是篤定此事絕不簡單。
他硬著頭皮,臉上擠出惋惜和無奈的神色,搖了搖頭。
“殿下恕罪…臣當時想著徹底一些,便命人將其…焚毀了。”
“如今,怕是早已化為灰燼,無處尋覓了。”
“焚毀了?!”
朱標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目光如電,上下打量著劉伯溫,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內心。
劉伯溫被這目光看得心頭狂跳,卻隻能強撐著,重重頷首,語氣萬分肯定:“是,殿下,確是焚毀了!”
“臣親自下的令,絕不會錯。”
他甚至微微躬身,做出請罪的樣子。
“臣當時未察其中有殿下舊物,擅自處置,還請殿下責罰。”
朱標沉默了,隻是死死盯著劉伯溫。
焚毀了?
怎麼可能焚毀了!
若是焚毀了,那國債、遷都之策從何而來?
難道是父皇自己憑空想出來的?
絕無可能!
那等精妙絕倫,遠超時代的方略,分明是源自老師那些奇書!
父皇說沒拿,劉伯溫卻說燒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劉伯溫在撒謊!
他定然是看到了書中那些經天緯地的妙策,心生貪念,據為己有。
然後獻給了父皇,卻謊稱是自己的謀劃,或是假托什麼“不願透露姓名的高人”!
如今為了掩蓋真相,更是謊稱書已焚毀!
好一個劉伯溫!
好一個神機妙算劉青天!
原來也是個欺世盜名,貪天之功的偽君子!
朱標心中瞬間湧起極大的鄙棄!
但他終究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深知此刻絕不能撕破臉。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容,語氣淡得聽不出喜怒:
“原來…是燒了。”
“無妨,不過是一本閒書罷了,燒了便燒了吧。”
“既然無處尋覓,那便算了。”
“本宮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他不再多看劉伯溫一眼,轉身便走。
那轉身離去的背影,帶著一種冰冷的疏離和毫不掩飾的失望!
劉伯溫僵在原地,保持著躬身的姿勢。
直到太子腳步聲遠去,才緩緩直起身,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竟已被冷汗浸透。
太子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充滿了懷疑、鄙夷,甚至是一絲不屑!
那分明是認定了自己私吞了什麼寶貝,還在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這真是……”
劉伯溫苦笑著搖頭,心中滿是無奈和冤屈,“這無妄之災,這黑鍋背得……”
然而。
就在這懊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