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區區一百護衛,就想從我黑水寨的地盤上安然過去?袁術的部下,真是個天大的蠢貨!”
他的眼中凶光閃爍,呼吸都灼熱了幾分。
“傳我命令!”
周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炸雷般響起。
“召集所有頭目,聚義廳議事!讓兄弟們把刀磨快,馬喂飽!明天一早,有大買賣!”
***
關牛家中。
關牛挺直了腰板,強作鎮定地坐在主位上。
那張案幾是他家最好的家當,可在這位客人麵前,依舊顯得寒酸。
他雙手按在膝蓋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能拍板的人物。
坐在他右手邊的蔣敬,卻與這破敗的泥屋格格不入。
他一身乾淨的細麻布衣衫,漿洗得筆挺,沒有一絲褶皺。
他安然跪坐,神色平淡,仿佛身處的不是一間隨時可能倒塌的土房,而是一座雅致的亭台。
這強烈的反差,讓關牛心裡有些發虛。
他清了清嗓子,唾沫星子險些噴到對麵。
“咳咳……先生的來意,我爹已經派人跟我細說過了。要人手嘛,不是問題,咱們村裡有的是力氣。”
說到這裡,關牛故意拖長了音調,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瞟向蔣敬,想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一絲急切。
然而,蔣敬依舊古井無波,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關牛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臉上橫肉抽搐了兩下,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但是……先生也知道,這年頭不太平。”
“咱們這窮地方,北邊山裡頭,盤著一股山賊,為首的叫周虎,殺人不眨眼!”
“我們要是幫您運貨,那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萬一衝撞了那夥爺爺,我們這些泥腿子的小命可就沒了。”
“所以嘛,這價錢……嘿嘿,可不能便宜了。”
他盤算著,這番添油加醋的恐嚇,怎麼也得讓對方討價還價一番,自己就順勢報個三十金的天價,再慢慢磨。
誰知,蔣敬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隻是端起案上那碗漂著浮葉的渾水,輕輕吹開。
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平靜地吐出三個字。
“五十金。”
“噗——”
關牛剛端起碗,一口水還沒咽下去,聞言直接噴了出來,在身前的泥地上濺開一團深色的水印。
“多……多少?”
他猛地抬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五十金?”
關牛懷疑自己的耳朵被堵死了。
渾身像是被電了一下,他劇烈地一震,整個人都麻了。
一股滾燙的貪欲從他骨頭縫裡炸開,瞬間燒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五十金!
他跟著關傑和周虎賣命這麼多年,一年到頭,手上能分到的贓款,連十金的邊都摸不到。
眼前這個闊綽到不像話的先生,一開口,就是五十金!
一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子裡轟然炸響:這屋裡,沒彆人!關傑和周虎都在山寨!
他說多少,那就是多少!
要是自己說總價是二十五金,那另外的二十五金……神不知,鬼不覺!
這筆錢,夠他下半輩子吃香喝辣,當人上人了!
蔣敬將關牛臉上那副從震驚到狂喜,再到貪婪畢露的醜態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逝,語氣卻不帶任何波瀾,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重複道:“對,五十金。隻要你的人手,能把貨安然送到地方。”
“行!行!行!”
關牛幾乎要跳起來,激動到話都說不囫圇,腦袋點得像搗蒜,生怕對方下一秒就反悔。
“就這麼定了!先生您說什麼時候要人,咱就什麼時候到!”
“彆說山賊,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咱也給您把貨送到!”
“老哥爽快。”蔣敬的笑容很淡,伸手解下腰間一個錢袋。
那錢袋看著不大,分量卻壓手。
他沒數,隻是將袋口朝下,對著案幾猛地一倒。
嘩啦——!
叮呤當啷!
十個金餅在案幾上翻滾,碰撞,聲音清脆得像是能敲進人的心坎裡。
昏暗的土屋裡,那片金燦燦的光芒刺得關牛眼睛都睜不開了,呼吸驟然停滯。
他死死盯著那堆黃金,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這裡是十金定金。”蔣敬的手指在金餅上輕輕一點,將那堆金光推到了關牛麵前。
“明日一早,勞煩老哥領著人,在村東營外等候。”
“哎喲!先生您放心!把心放回肚子裡!”
關牛的眼睛裡簡直在往外冒金光,他用儘全身力氣,才壓下了撲上去將金子抱進懷裡的衝動。
他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那笑容甚至讓他的橫肉都顯得扭曲。
“我關牛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這事兒,妥了!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蔣敬看著他這副嘴臉,麵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站起身,對著關牛一抱拳:“既已說定,我就不叨擾了,營中尚有事務,先行一步。”
“哎哎,先生客氣!我送您,我送您!”
關牛強行將視線從金子上撕開,哈著腰,亦步亦趨地跟在蔣敬身後,像個最忠心的家仆。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屋。
昏黃的暮色已沉下,遠處的田埂上傳來幾聲犬吠。
蔣敬在門口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在一陣清脆的蹄聲中,很快消失在村道的儘頭。
他走後,關牛沒有立刻回屋。
他就站在自家破院門口,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
晚風吹過,帶著田裡的涼意,讓他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些許。
他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鄰裡都已關門閉戶,無人窺探,這才轉身,帶著做賊般的緊張,快步回屋,反手就將門栓死死插上。
屋內,十個金餅靜靜躺在案上,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關牛再也忍不住,伸出粗糙的雙手,一把將所有金子攏進懷裡。
那冰涼的觸感和沉甸甸的重量,讓他再次沸騰。
他貪婪地撫摸著每一塊金餅,甚至放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清晰的齒痕讓他咧開嘴,發出了無聲的狂笑。
他喘著粗氣,心臟狂跳。
他將十個金餅分成兩份。
他拿起其中五個,躡手躡腳走到牆角,撬開一塊鬆動的地磚,用破布把金餅包好,塞了進去,再把地磚嚴絲合縫地蓋好,用腳使勁踩了踩,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
剩下的五個金餅,他裝進一個錢袋,準備交給關傑。
他比誰都清楚,關傑那人心思細,手段狠,不好糊弄。
五十金的總價太過離譜,關傑必會起疑。
但二十五金,這個價格就剛剛好,既顯得自己賣力還了價,又在關傑能接受的範圍內。
他將裝著五枚金餅的錢袋揣進懷裡最深處,緊緊捂著,感受那份踏實。
他眯著眼,靠在牆上,得意地盤算:你們去搶,去跟周虎鬥!等你們分完賬,我這裡,憑空多出二十五金!
到時候,他關牛也是有幾十金身家的人了!
去他的破村子,老子要去縣城買宅子,買兩個丫鬟伺候著!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