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姐!”
念六的聲音傳來時,時念正站在大堂角落,看著姑娘們練唱。
她雖不懂專業聲樂,可上輩子跟過不少歌王歌後,多少攢了點皮毛。
比如怎麼調整氣息、怎麼咬字更清晰,這會兒正傾囊相授。
可效果實在一言難儘。
這群姑娘原本就習慣了嗲聲嗲氣說話,唱曲也帶著股黏膩勁兒。
被她這麼一指導,反倒把剛糾正過來的腔調又繞回去了。
時念暗自腹誹:絕對不是她教得不好,肯定是現代方法跟古代唱腔水土不服!
對,就是這樣!
她轉頭看向念六,目光掃過他身邊扶著的老頭兒,不由眯了眯眼。
老頭兒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袖口磨得露了內襯。
瞧著像是從流民窩剛出來的,可發髻卻梳得一絲不苟,哪怕臉上沾著灰,也掩不住那股子文人雅士的風骨。
尤其那雙緊閉的眼睛,讓時念心裡咯噔一下。
“念姐,這位是林海生林老先生。”
念六連忙介紹。
“林海生?”
時念挑眉,原主的記憶瞬間翻湧上來。
這位可是當年盛京城響當當的名角兒,唱昆曲一絕。
隻是後來聽說眼睛瞎了,再之後就沒了音訊,沒想到竟落魄成這樣。
林海生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手拍了拍衣襟,動作有些局促,卻依舊保持著體麵。
“聽聞姑娘要找人教唱曲兒?”
時念的視線落在他微微攥緊的衣角上,語氣放溫和。
“正是,若是能得林老先生指點,那是我們怡紅院的福氣。”
“怡紅院?”
林海生皺起眉,顯然沒料到是青樓。
他沉默了片刻,眼窩深陷的臉上露出幾分苦澀。
想他當年在戲樓裡何等風光,如今卻要淪落到青樓教姑娘唱曲,真是造化弄人。
可他如今眼瞎無依,連糊口都難,哪還有挑揀的餘地?
“老夫答應你。”
林海生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但姑娘也得應老夫一個條件。”
時念沒急著應下,隻道:“老先生請講。”
做生意最忌被動,她得先摸清對方的底線。
“老夫無兒無女,眼瞎後更是無依無靠。”
林海生緩緩道,“隻求百年之後,能有人給老夫摔個盆、送個終,若是姑娘應了,往後老夫這條老命,就歸怡紅院了。”
這話一出,不僅時念愣了,連旁邊的姑娘們都驚了。
她們原以為這位名角兒會提什麼苛刻要求,沒成想竟是這麼簡單的條件。
時念回過神,當即點頭。
“這有何難?老先生放心,往後您在怡紅院,吃穿用度我都包了,百年之後的後事,我也一並安排妥當。”
原主當年十幾歲闖盛京,沒幾年就站穩了腳。
後來砸光積蓄開了這怡紅院,雖不算大富大貴,但養一位老先生還是綽綽有餘的。
林海生明顯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連聲音都柔和了些。
“多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