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剛一進門,何鑫智便立刻起身拱手相迎。
待他目光落在阿福捧著的羊皮書上時,眼神驟然一亮,先前的拘謹瞬間被幾分急切取代。
“時老板,今日冒昧登門,多有打擾。”
他的聲音裡帶著讀書人獨有的溫雅書卷氣,倒讓時念生不出半分反感。
“前幾日聽方大人說,那些驚豔眾人的詞句,竟都是您從這羊皮書上譯出來的?”
時念將羊皮書輕輕推過去,指尖在封麵模糊不清的紋路處頓了頓,抬眸反問:
“原來何山長也對異邦文字感興趣?”
何鑫智沒急著翻書,反倒從袖袋裡摸出張疊得整齊的紙。
展開時,上麵正是抄錄的《知否》詞句。
“實不相瞞,老夫是被這些句子勾來的。”
“僅綠肥紅瘦四字,便將暮春的生機與蕭瑟儘數寫透。”
“可這異邦文字若真如傳聞般陌生,怎會藏著這般貼合咱們華夏文脈的句子?”
他抬眸時,眼裡盛著學者獨有的執拗與探究:
“這些年我翻遍了南齊存世的異邦典籍,卻從未見過這般文字。”
“時老板若信得過老夫,可否允我拓印一份回去細細研究?”
“若是能解開這文字的秘密,說不定能讓更多佳作現世。”
時念望著他指尖那層因常年握筆磨出的薄繭,忽然想起現代圖書館裡那些埋首古籍、潛心鑽研的老教授。
她的心尖莫名軟了幾分。
“拓印自然可以。”
她抽過一張宣紙穩穩鋪在羊皮書上,語氣多了絲鄭重。
“但我有個條件,山長若研究出些眉目,須得先同我說一聲。”
“畢竟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我總不能讓它的去向落得不明不白。”
何鑫智立刻點頭應下,眼裡的雀躍幾乎藏不住。
“那是自然!老夫若有進展,第一個便來告知時老板!”
他拓印時格外小心。
指尖捏著墨錠,力道輕得像怕碰碎了珍寶,緩緩掃過紙麵,連羊皮書邊緣的陳舊汙漬都刻意避開。
時念望著他專注的側臉,忽然明白方仲文先前為何帶他來怡紅院。
這人眼裡隻有學問,倒比那些精於算計的官員乾淨得多。
正這時,夥計大力抱著個錦盒走進來,見屋中有客人,腳步下意識頓了頓。
“念姐。”
他將錦盒放在桌上,目光不經意掃過何鑫智手裡的宣紙。
大力疑惑道,“這是……”
“何山長在拓印羊皮書。”
時念打開錦盒,裡麵的瓷瓶比上次的更小巧,瓶身還刻著朵極淡的蘭花。
是許瀾滄送來的修複疤痕藥膏。
她抬眼看向門口,恰好見淺醉走來,便笑著招呼:
“淺醉來得正好,你的藥膏到了。”
剛走近的淺醉下意識摸了摸側臉,耳根悄悄泛紅。
“嗯,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若不是特意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何鑫智突然停了手,目光在淺醉臉上頓了頓。
眼前女子唇紅齒白,容色清麗,倒讓他有些局促,慌忙挪開了視線。
時念秀眉微蹙,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淺醉,隻給何鑫智留了個背影。
再看向淺醉的臉時,那道原本猙獰如蜈蚣的疤痕,如今隻剩一道極淡的粉痕。
何鑫智自知方才舉動唐突,連忙帶著歉意拱手行禮。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茶肆聽來的閒話。
說怡紅院有位姑娘被人劃傷臉後,時念為了給那姑娘討公道,硬是把傷人的凶手送進了順天府。
“時老板心細。”
何鑫智重新拿起墨錠,聲音比先前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