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二兩根本就不夠給她娘買一口棺材,所以她咬了咬牙就買了一卷草席。
本還還有多餘,可是卻被她那個混賬老爹搶了去。
這一兩若不是她藏的嚴實,估計也早就沒了。
“這銀子……”
她將銀子遞過去,“麻煩姐姐們幫我還給阿福哥,剩下的我會儘快還給他。”
香巧鼻子一酸,差點掉淚。
想說銀子不用還了,反正如今他們也不缺。
但一想到張招娣這倔強的性子,還是將銀子收了下來。
“好,還銀子的事情不著急,你得顧好自己,知道嗎?”
張招娣垂著頭,輕輕點了點,發出一聲細弱蚊蠅的“嗯”。
嬰寧目光掠過這破屋子。
屋頂漏著光,用茅草糊的補丁歪歪扭扭;
牆角堆著的藥草,還立著一根帆,上麵是張招娣用炭筆寫的花的名稱。
雖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
還有那扇缺了塊板的門,雖然隻是用麻繩捆著,卻擦得乾乾淨淨。
“你爹呢?”
嬰寧問這話時,眼睛望著門外。
張招娣往灶膛裡添柴的手一頓,火星濺在青磚上,快速冷卻下來變成一個小黑團。
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出去了。”
“出去了?”
香巧追問,“去彆處做活了?”
張招娣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嬰寧和香巧對視一眼,都懂了。
所謂“出去了”,不過是“又去賭了”的體麵說法。
之前和吳嬸閒聊時她們曾說起過。
張招娣的爹就是個爛賭鬼,幾乎日日都泡在賭場。
輸了就回家拿她娘的嫁妝抵債,拿她賣花的錢翻本。
那時時念正給淺醉改妝,聞言頭也沒抬地說:
“這世上最該抵債的,是爛賭鬼的良心,不是姑娘家的針線。”
那時隻當是句玩笑,此刻看著張招娣攥緊布包的手,指節泛白得像要捏碎什麼,才明白這話裡藏著的疼。
“那你打算怎麼辦?”
嬰寧往前湊了湊,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露出同情的神色。
“總不能天天守著這草藥過活。”
畢竟她賣花賣藥草賺來的那點兒銀子,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會被她爹拿去賭場。
張招娣眼角的淚混著汗往下淌,默默哭了很久,這才抬起頭怯弱的說:
“嬰寧姐姐、香巧姐姐,我想去怡紅院,可以嗎?”
她說得突然,兩人聞言都愣了愣。
“我聽念八哥說,你們招夥計,管吃管住,還教認字……”
香巧麵露難色,“招娣,可你是個女孩子啊。”
張招娣聞言垂下頭,半晌後才重新抬起。
“香巧姐姐,我會算數,還會認草藥,藥房的掌櫃都說我辨得準,我也有力氣,我肯定能做好的!”
哪怕去了,隻是幫著管庫房,或者打雜……
淺醉帶傷登台時,水袖翻轉間雖然露出了臉上的傷疤,但她的腰卻比誰都挺得直。
她很羨慕,也希望自己能過上那樣的生活。
嬰寧望著她眼裡的光,忽然想起自己剛到怡紅院的時候。
她歎了口氣,妥協下來:“我回去跟念姐說說。”
嬰寧伸手,替張招娣把額前的碎發彆到耳後,指尖觸到她發燙的皮膚。
“這兩天好好休息,等我問清楚了,就來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