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流芝說起溫簡明時,眼裡的光比戲台上的燈還亮;
想起淺醉偶爾提起故人,指尖會無意識地摩挲傷疤;
想起李睿望著蘇婉舊物時,眼裡的銳利消失,像是被暖陽融化的春雪……
“大概是……”
時念望著窗外的蟬,正趴在荷葉布景上振翅。
“看見他時,蟬鳴都變響了。”
關念慈愣住:“蟬鳴?”
“嗯。”
時念笑了笑,解釋道:
“那些尋常日子裡總是覺得聒噪的動靜,忽然都成了襯景,那個人隻是站在那兒,哪怕什麼都不做,你的眼裡也裝不下彆的。”
她頓了頓,想起現代超市裡的背景音樂,在喜歡的人身邊,連促銷廣播都變得動聽。
“就像這奶茶,加了冰才覺得甜,你若是喜歡那個人,他大概就是那勺冰,沒他時也能喝,但有了他才覺得正好。”
關念慈聞言臉有些紅,手指在碗沿劃著圈。
“那……那會心跳得厲害嗎?像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似的?”
她想起上次在雅間看《西廂記》,那人給她遞茶的時候,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心跳得差點震掉茶盞。
“會。”
時念點頭,給出肯定的答案。
“還會笨嘴拙舌,想說的話在心裡滾了一百遍,可到了嘴邊隻剩今天天氣好。”
關念慈忽然笑了,眼裡的迷茫散了些,像被風吹開的霧。
她想起自己方才溜進院時,心裡默念了一路“就問句話就走”,見到時念卻差點忘了要說什麼,果然是笨嘴拙舌。
“那……那他要是總跟彆人說話呢?”
她又問,聲音裡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若是那人跟彆的姑娘討論詩,笑得比跟我說話時還開心。”
時念望著她攥緊的手指,忽然明白這小姑娘的心事。
她想起狄英傑總纏著淺醉問戲文,關念慈總站在關秋愷的身後,然而那雙眼睛卻跟著狄英傑轉。
“聽過《鳳求凰》嗎?”
時念忽然道,“卓文君聽司馬相如彈琴,就知道那琴聲是為她彈的。”
她指尖在桌上輕輕敲著。
“真心藏不住,就像琴音藏不住調子,他若心裡有你,哪怕跟彆人說再多話,餘光也總會落在你身上。”
關念慈的睫毛顫了顫,像被風吹動的蝶翼。
她想起上次詩詞大會,狄英傑跟周子昂爭得麵紅耳赤。
卻在她被人群擠到時,第一時間伸手扶了她,還塞給她塊桂花糕,說“甜的,彆氣”。
她捧著空碗站起來,帽簷還歪在一邊,眼裡卻亮得像落了星。
“謝謝時老板。”
時念看著她慌忙戴帽子的樣子。
“下次來不必扮小廝,讓人下一張帖子直接來便是。”
她頓了頓,補充道,“女賓日也快到了。”
關念慈的臉騰地紅了,胡亂應著“知道了”,轉身時差點撞到門框,引得時念低笑出聲。
竹簾被掀開時,陽光正好斜斜照進來,落在時念的奶茶碗上,奶皮泛著金紅的光。
沉碧站在廊下,見關念慈像隻受驚的小鹿往巷口跑,帽簷都跑掉了。
她忍不住回頭望了眼賬房,竹簾後的身影正對著冰盆出神,嘴角還帶著淺淡的笑意。
戲台前的蟬鳴忽然又響了起來,混著孩子們新的吆喝聲。
“賣麥芽糖咯!”
這些聲響,在燥熱的午後,像支沒譜的歌。
時念端起奶茶碗,冰碴在舌尖化開時,忽然覺得這夏天,一點也不像是她記憶中那燥熱的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