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還特意讓她去探口風,可見是放在心上的。
“生氣?”
玉貴妃轉過身,旗袍的開叉隨著動作露出截白皙的小腿,帶著種與宮規格格不入的鮮活。
“我犯得著跟個侍郎府的丫頭置氣?”
她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
晨光湧進來,將朱紅宮牆染成金紅,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光,像鋪了層碎金。
可再好看,也掩不住牆根下的青苔,掩不住那些被宮牆圈住的、日漸枯萎的日子。
“止曦那性子,隨我,看著軟,骨子裡強。”
玉貴妃望著牆頭上的鴿子,它們正撲棱棱飛過,往宮外的方向去。
“他若真喜歡,就算關家丫頭說不喜歡,他也會追到底;”
“他若隻是新鮮,強扭在一起,將來也是怨偶。”
惠春這才明白,娘娘哪是不關心,是看得太透。
皇家婚事從來不由情愛做主,可玉貴妃偏要給兒子留幾分餘地。
這份心思,倒與時念那句“自會成雙”不謀而合。
“隻是時老板這手筆,倒越來越像個官場上的老狐狸了。”
惠春笑著打趣。
初見時念時,那女子還帶著點商戶的銳,如今卻能把話說得這般滴水不漏。
“她?”
玉貴妃挑眉,眼裡閃過抹玩味。
“她要是個男子,朝堂上那些酸儒,怕是要被她攪得雞飛狗跳。”
女子的立身之本,不是在後院有多陰私狠厲的手段,也不是能不能拴住一個男人的心。
而是能不能憑借自己的雙手在土地裡種出屬於自己的春天。
如今瞧著關念慈的轉變,瞧著怡紅院那些姑娘的鮮活。
她明白過來,這或許就是另一種活法。
“不過……”
玉貴妃的指尖在窗欞上輕輕劃著,聲音低了些,“她倒也算知趣。”
惠春不解:“娘娘是說……”
“上次寧家想對怡紅院下手,是誰在皇上麵前提了句‘時念那丫頭,倒比百官懂民心’?”
玉貴妃笑了,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暖意。
“若不是皇上默許,就憑她那點手段,能鬥得過那些世家大族?”
惠春這才恍然。
難怪娘娘明知時念是梁王派係的人,卻總對怡紅院另眼相看。
不是縱容,而是心照不宣。
這深宮之中,誰不是借著彆人的勢,護著自己的人?
“那……七殿下那邊?”
惠春還是有些擔心。
少年人心性,若是知道關念慈的心思,怕是要鬨幾日。
“讓他鬨。”
玉貴妃轉身往妝奩走,拿起支珍珠步搖。
“鬨夠了就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喜歡,都能得償所願。”
她對著鏡中自己,將步搖插在發間。
珍珠的光映在旗袍的蘭草紋上,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這衣裳,這發飾,這宮牆裡的日子,原來也能拚湊出幾分自己喜歡的模樣,隻要彆太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