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班主最看重的徒弟,也是《長生殿》最初內定的主角。
這樣一個人,在錯失一切後,難道真的會對林老毫無芥蒂?
林海生頂替了他的位置,哪怕並非有意。
可在曹文鉞眼裡,或許也成了踩著他上位的“凶手”。
嫉妒是株毒草,在暗處一旦生根,很快便能成長到遮天蔽日。
時念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將《藥草誌》往後翻了幾頁。
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寒霜草的產地、炮製方法,甚至附錄了幾例用藥過量的病例,卻沒提過半例“過敏”。
她想起現代醫學裡的“特異性體質”,就像有人對青黴素過敏,有人卻能用它救命。
“難道真是巧合?”
她喃喃自語,指尖劃過一頁空白紙,留下道淺痕。
若曹文鉞的“過敏”是真的,那這出戲裡,究竟誰是推手?
是楚傾玄借刀殺人,嫁禍林海生?
還是曹文鉞心存惡念,反手報複?
又或者,這一切本就是場陰差陽錯,卻被人心的惡意反複扭曲,成了纏繞二十年的死結?
門被輕輕推開時,時念正對著書頁出神。
阿福踩著貓步進來,手裡攥著張揉皺的告示。
“念姐,”
“大滿園貼新告示了,說明日要加場,從巳時一直演到亥時,還說……還說要演全本《長生殿》。”
時念抬眼,正好撞見阿福眼底的強裝鎮定。
這幾日大滿園步步緊逼,院裡的夥計們早憋了口氣。
此刻對方擺明了要打消耗戰,想用經典老戲搶客源。
阿福怕是早已等不及想要反擊,卻又怕自己衝動壞了事。
“隨他們去吧。”
時念指尖輕輕合上《藥草誌》。
“咱們該什麼時辰開門就什麼時辰開門,該排什麼戲就演什麼戲,不必跟著他們的節奏走。”
阿福嘴唇翕動,然而半晌也沒有將自己的話說出口。
時念嘴角勾起抹淺淡的笑,三分嘲諷,七分了然。
那笑意落在燭光裡,竟讓阿福莫名想起巷口那棵老槐樹。
看著脆弱,然而根係卻早紮進了泥土深處,任風吹雨打都穩得很。
時念往香爐裡添了塊新的沉香,青煙嫋嫋升起。
“一部二十年的舊戲,翻來覆去地唱,再好聽的調子,也該唱膩了。”
他今日來怡紅院,哪是單純聽戲?
分明是知道林老在這兒,故意來耀武揚威,想將怡紅院的水攪渾。
“可……可萬一客人們都往大滿園跑怎麼辦?”
阿福還是不放心,搓著手道:
“咱們的《趙氏孤兒》才剛開演,名氣還沒打出去……”
“隨他吧,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時念拿起案上的《趙氏孤兒》新戲本。
“真正留著心看戲的客人,不是衝著戲目‘老不老’來的,是衝著戲裡的情、戲裡的義來的。”
“咱們把戲演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