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盯著時念,彆讓她在南岸搞出動靜,你倒好。”
“不僅讓她借祥福園唱《壁上觀》煽動學子,還讓漁民圍了張萬利的鹽倉!”
“你這個戶部侍郎是假的不成?”
張啟年垂著頭,青色官袍的下擺沾了點茶漬,卻一動不動。
同為太子黨羽,付興博不過是仗著入仕早、資格老,就敢這般指著鼻子罵?
真當他張啟年是任人拿捏的麵團?
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麵子上,他早該翻臉了。
“付大人息怒。”
張啟年的聲音壓得低,指尖卻在袖中攥成了拳,指節泛白。
“時念在南岸並未直接出手。”
“漁民圍鹽倉,是因為鹽價太高買不起;學子聽戲,是自願被詞裡的敦煌故事吸引。”
“咱們就算想治她的罪,也抓不到半分把柄。”
“抓不到把柄?”
付興博猛地踹翻身邊的梨花木案幾,案上的硯台“哐當”摔在地上。
濃黑的墨汁濺得滿地都是,連他的官袍下擺都沾了幾點。
“等她把張萬利貪贓枉法的罪證遞回盛京,若是落到梁王手裡,再呈給陛下,你我都得跟著倒黴!”
“還有殿下那邊,這事你去回話嗎?”
提到太子許承玨,張啟年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垮了垮。
近來太子本就因時念屢次不給東宮麵子的事心煩。
若是再得知南岸鹽倉出了紕漏,怕是少不了一頓嚴厲斥責,搞不好還會削了他的差事。
可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付興博在盛京對付時念時,連人家的衣角都沒碰到。
反倒讓怡紅院的名氣更盛,如今倒把氣撒在他頭上,算什麼本事?
“依屬下看,不如讓下官的弟弟先動手。”
張啟年忽然抬頭,眼裡閃過絲狠戾。
“時念在南岸毫無根基,身邊除了幾個酒侍也沒多少人手。”
“隻要讓下官的弟弟張啟瑞在暗處動手,製造些意外……”
“讓她再也回不了盛京,不就一了百了?”
付興博的目光亮了亮,顯然動了心。
可轉念一想,又很快沉下去,指尖點著案幾,語氣凝重:
“你以為梁王會袖手旁觀?”
“何況時念身邊的那群酒侍,看著像伺候人的,實則身手怕是比順天府的捕快還厲害。”
密報裡提過的“玄色衣角的黑影”,大概率是許瀾滄的人。
“如今動時念,就是動梁王,這事不能冒失。”
張啟年的喉結動了動,忽然覺得後背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
他原以為南岸是盤好棋,隻要借張萬利的手困住時念,讓她沒法回盛京,就能在太子麵前邀功。
可現在看來,他們怕是成了時念的棋子,一步步把張萬利貪贓、鹽價過高的罪證,明晃晃送到了皇帝眼前!
“那……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張啟年的聲音裡帶了點慌,手心都出了汗。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毀了鹽倉,斷了咱們的財路,萬利每月給東宮和咱們的孝敬,可不是小數目!”
付興博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地上的墨漬。
那攤黑漬在金磚上扭曲著。
一會兒像張萬利肥碩貪婪的臉,一會兒又像時念在戲台上從容淺笑的模樣,怎麼看都礙眼。
“讓張萬利收手。”
付興博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頭,每個字都咬得極重。
“讓他立刻把鹽價降回原價,給圍鹽倉的漁民賠個不是,先把這事壓下去。”
“祥福園那邊的事也先擱著,彆再去招惹時念,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
張啟年愣住,眼裡滿是不甘。
“就這麼算了?咱們白白受了這氣,還讓時念占了上風?”
“算了。”
付興博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的怒火已壓了下去,隻剩冷靜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