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鬨下去,彆說張萬利的鹽倉保不住,連你我都得被拖下水!”
“先穩住時念,來日方長,總有法子收拾她。”
付興博望著窗外陰沉的天,鉛灰色的雲壓得極低,像是要把盛京城的頂都壓塌。
他下意識攏了攏官袍的領口,指尖觸到冰涼的緞麵,才驚覺手心早攥滿了冷汗。
這盛京城的風,竟比南岸鹹腥的海霧還要冷,冷得鑽心。
時念在南岸布的局,分明是早就料到他們會狗急跳牆。
從借祥福園唱《壁上觀》引學子追問,到暗裡鼓動漁民圍堵鹽倉,每一步都像牽著線的木偶,逼著他們往皇帝的槍口上撞。
一旦張萬利貪贓的罪證遞到禦前,那後果……
張啟年彎腰撿起地上的密報,後背突然竄起一陣寒意。
《藍星故事集》即將刊印……
他終於明白過來。
時念哪裡是在唱戲?
她是在用故事當刀,把張萬利囤積居奇的齷齪、他們包庇縱容的醜事,一點點剖開來,晾給天下人看。
議事廳裡的香燭燃到了儘頭,昏黃的光映得兩人的影子在牆上忽明忽暗。
沒人再說話,隻有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撞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而南岸的海風一日比一日更急了。
祥福園門口的銅鈴被吹得“叮當”亂響,歡騰得像在唱讚歌。
時念站在戲台中央,看著姑娘們排練新戲。
“念姐,盛京來消息了!”
喬章林快步從門口走來。
時念接過字條,指尖在“鹽價下調三成”四個字上輕輕一劃,忽然笑了。
付興博和張啟年終究是怕了。
她抬頭望向盛京的方向,那裡的風雲正起。
而南岸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讓素心準備準備。”
時念轉身往後台走,“明日,咱們該去鹽倉‘謝恩’了。”
“謝謝張老爺體恤百姓,終於肯降鹽價。”
後台的鑼鼓聲適時響起,清亮的唱腔穿過簾幕,像枝沾了露的鶯啼,唱的正是那首讓滿場動容的《壁上觀》。
晨霧還沒散儘,青石板路上依舊浮著層薄薄的濕意,混著海腥氣漫進客棧的天井。
“念姐!念姐!”
大東的聲音撞開晨霧,像顆石子砸進平靜的水麵,帶著急慌慌的調子。
他踩著露水從院子裡跑進來,褂子的前襟濕了一塊,貼在身上。
時念直起身,“慌什麼?”
她接過大東遞來的信,笑著打趣,“難道是張萬利的人堵門,要跟咱們拚命?”
“不是!”
大東喘得像拉風箱,手撐著膝蓋直搖頭,額頭上的汗混著露水往下淌。
“是……是盛京來的信,流芝姐寄來的!”
時念拆信的動作頓了頓。
算算日子,這信該是五日前寄出的。
她展開信紙,流芝娟秀的字跡在薄霧裡漸漸清晰。
墨跡深處還洇著幾處暈染,顯然寫的時候心緒不寧,連筆都握不穩。
【自念姐離京,花月樓範媽媽三番五次去尋楚傾玄,已於前日定下合作。
聞其欲效仿怡紅院,改賣藝不賣身的規矩,且欲排新戲……
大滿園近來與付氏往來甚密,恐其借花月樓的新局造勢,斷我等後路……】
時念的指尖在“楚傾玄”三個字上輕輕一頓。
當初離京的時候秀錦那顆暗棋,她告知了流芝。
花月樓一直未曾有過動作,全然沒想到,過去這麼久竟然動了。
“範媽媽這是……想搶咱們的路子?”
大東嗓門拔高了些,“她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