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伸手扶起素心,“該謝的是你自己。”
時念的聲音輕得像巷口的海風,再次幫她理了理皺起的衣襟。
“是你在沒放棄。”
十四撓著頭嘿嘿笑,粗糲的手掌搓著衣角。
“先前我還真的以為要被張萬利沉海呢,沒成想念姐早就聯係了朱知府!”
大力也跟著點頭,眼裡的敬佩藏都藏不住,連說話都比往日更響。
“以後念姐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走吧,回去了。”
時念轉身往鹽倉外走,青布旗袍的開叉掃過地上散落的鹽粒,帶起一陣鹹澀的風。
陽光從敞開的鐵門湧進來,將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疊在青磚上,像幅溫暖的畫。
素心回頭望了眼即將被查封的鹽堆。
想必這些粗麻口袋上很快就會貼上“官府封存”的封條。
時念口中的理,從不是空談的道義。
而是鹽堆裡藏著的官鹽罪證;
是每個不肯向齷齪低頭的普通人,湊在一起的力量。
海風吹過巷口的老榕樹,葉子嘩嘩作響。
次日。
“念姐,李班主的帖子上說,在園裡備了茶點請咱們過去。”
淺醉將手裡的帖子遞過去。
時念接過,想起昨日鹽倉事了後,李庚生站在祥福園門口的模樣。
他望著戲台懸著的紅綢發怔,鬢角的白發在風裡抖得像株枯草。
可看見她時,眼裡卻像是亮起團火,比戲台的燈籠還亮。
“去看看吧。”
時念將帖子隨手放在桌案上。
“順便讓姑娘們也去瞧瞧傳統的戲曲,多學學。”
淺醉笑了笑:“我這就去叫大家夥兒。”
半個時辰後。
阿福捧著個描金錦盒跟在後麵,盒蓋縫裡飄出桂花香氣。
裡麵是吳嬸做的桂花糕,特意按南岸口味減了糖,還裹了層椰蓉。
“昨兒聽小石頭說,祥福園的夥計們都在學《藍星詩詞集》呢。”
時念聞言笑了笑,沒搭話。
海風吹散了晨霧,巷口的早市熱鬨起來。
漁民們挑著鮮貨走過,竹筐裡的梭子蟹還在吐泡泡,吆喝聲混著鹹腥氣:
“剛靠岸的梭子蟹嘞!”
祥福園的門檻比昨日更乾淨,顯然是特意用布擦過,連縫隙裡的灰都清了。
李庚生穿著件湖藍長衫,袖口磨出的毛邊被細心用青線縫補過。
見到時念,他忙拱手作揖,動作比往日更顯鄭重,腰彎得也更低。
“多謝時老板大恩!”
“李班主客氣了。”
時念跨進門檻,目光掃過戲台,先前的布景已經換上了新繡的荷葉布景。
青布上繡著滾邊的荷葉,葉尖沾著的“露珠”是用碎珍珠縫的,在晨光裡閃著細碎的光。
“這布景倒是新鮮,看著就清爽。”
李庚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眼裡泛起些微的自豪,嘴角彎起。
他引著眾人往樓上雅間走,木梯被踩得“咯吱”響,每一步都透著年頭。
“樓上備了些南岸特產,有新曬的魚乾,還有後山采的雲霧尖茶,您嘗嘗鮮。”
廂房的竹簾被風掀起,露出窗外的海。
藍得像塊未經打磨的碧玉,遠處的白帆在浪裡若隱若現,偶爾有海鷗掠過,叫聲清亮。
時念剛在竹椅上坐下,就見素心端著茶盤進來。
“時老板嘗嘗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