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啊”了一聲,沒聽懂她的話,卻識趣地沒多問。
他跟著時念久了,知道她心裡藏著許多事,不願說的,追問也沒用。
秋風忽然卷著桂花瓣湧進書坊,時念下意識攏了攏旗袍領口。
料子是新做的秋款,領口的緞麵上依舊是那熟悉的紅梅刺繡。
可此刻被風一吹,竟覺得脖頸處有些涼。
“天要轉涼了。”
她望著窗外飄落的葉子,“我們該回盛京了。”
阿福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得趕緊收拾!”
“流芝的信裡說,盛京的菊花開得正好,就等著咱們回去一起去瞧瞧呢。”
時念笑著點頭,心裡卻掠過些複雜的情緒。
出來三個多月,從南岸的鹽倉到青州的官道,再到永州的書坊,像一場漫長的遷徙。
如今要回去了,竟有些近鄉情怯般的恍惚。
她翻出流芝的信。
指尖劃過“花月樓的新戲被學子們罵慘了”“付家近來很低調”這些字句,忽然想起離開時盛京的模樣。
太子黨羽蠢蠢欲動,世家子弟對藍星文化嗤之以鼻。
不知這三個月過去,那座城是否也變了些模樣。
“對了念姐,”
阿福忽然想起什麼,“十三和十五說,想留在永州。”
時念愣了愣,隨即恍然。
十三和十五本就是永州人,當年被牙行賣去盛京,如今跟著回來,怕是早就想落葉歸根了。
“他們自己提的?”
“是啊。”
阿福點頭。
“昨兒個他們偷偷找我,說想留下幫著照看書坊,還說畢知府是個好官,斷不會讓咱們的鋪子受欺負。”
時念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衙門。
朱漆大門外,畢懷青正送一位老丈出來,手裡還拎著袋新收的豆子,笑得像個莊稼人。
她忽然覺得,把書坊交給十三和十五,交給這樣的永州,確實放心。
“讓他們留下吧。”
時念轉過身,語氣輕快了些。
“給張珂源說聲,他們兩人的月錢往上提一提,讓他們在西街盤個小院子,娶媳婦生娃,好好過日子。”
阿福笑得眼睛眯成條縫。
“我就知道念姐您準答應!他倆要是知道了,保準能樂瘋!”
他轉身就要往外跑,被時念一把拉住。
“等等。”
她從櫃台上拿起兩本裝訂好的《藍星故事集》。
“把這個給他們,讓他們多讀些書,往後教娃也用得上。”
阿福接過來,見扉頁上有喬章林寫的“守正出新”四個字,重重應了聲“哎”,隨即腳步輕快地跑遠了。
書坊裡頓時靜了下來,隻有風卷著桂花落在紙頁上的輕響。
時念走到賬台前,慢慢翻開厚厚的賬簿。
從南岸的分成到青州的開銷,再到永州書坊的流水,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像串起這段日子的珠子。
她想起許瀾滄在賞花宴上的眼神,帶著探究,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或許他是真心欣賞藍星的文化,或許他隻是想借怡紅院的勢打擊太子,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青州的山匪、祁醉的玉佩、畢知府的菊花、書坊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