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
隻是,這條路——
自古以來便是捷徑罷了。
“咱們回去吧。”
時念轉身往春螺巷的方向走。
貢院的鼓聲再次響起,驚飛了簷角的麻雀,卻沒打斷巷口商販的吆喝,更沒擾了怡紅院即將熱鬨起來的白日。
*
怡紅院的夜,總比白日更添幾分活氣。
簷角的紅燈籠亮得通透,戲台旁的荷花燈還漂在池子裡。
燈影映在水麵上,把淺醉她們路過時的旗袍裙擺襯得格外柔。
阿福正站在門口引客,手裡還拿著今日戲單。
見遠處駛來輛熟悉的馬車,連忙搓了搓手笑著迎上去。
“狄公子,您可來了!”
“鵲中堂的雅間早給您留好了,今日演新排的《三打白骨精》,快裡麵請!”
狄英傑掀開車簾走下馬車,目光就掃過院裡,還是如同往常那般精神。
“你們今日送喬先生去貢院的排場,我在西街都聽說了。”
他跟著阿福往雅間走,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遺憾。
“又是新衣裳又是乾糧的,連陸襄那小不點都穿了件繡老虎的新旗袍,聽說整條朱雀街都知道怡紅院送考熱鬨,我都沒趕上看。”
進了雅間,阿福剛沏上熱茶,狄英傑就往梨花木椅背上一靠。
他把折扇往桌上一拍,帶著點孩子氣的抱怨。
“想當年我考秋闈,我爹就派了個小廝送我到貢院門口,還說考不上就彆回去丟人,哪有這待遇?”
“要是那會兒有人給我送紅糖饅頭、繡帕子,再喊一嗓子旗開得勝,我說不定也能中個舉人!”
至少不用現在每日賦閒在家裡聽他爹娘的嘮叨。
時念正好從隔壁雅間過來,聞言忍不住笑了。
走進雅間,她把茶盞往他麵前推了推,溫聲道:
“狄公子要是還想考,下一次秋闈咱們也給你辦這排場。”
“誰要考了!”
狄英傑的臉瞬間紅了,像被燙到似的彆過頭。
折扇不知何時回到了他的手裡,搖得飛快。
“我就是說說!經義策論多沒意思,滿紙都是安流民、興農桑,哪有詩詞唱曲兒痛快?”
“我現在寫首新詞,隔天就能在盛京傳開,比中舉人有意思多了!”
他嘴上硬氣,心裡卻沒底。
當年秋闈前,他爹逼著他在書房看了三個月的《民生策》,連前朝的策論都抄了厚厚一疊。
可真到了考場,對著“如何安撫災年流民”的題目,他半天寫不出一個字。
他沒見過流民的苦,哪懂怎麼寫?
最後還是胡編了幾句套話,不出意外落了榜。
時念坐在他對麵,目光落在戲台上。
此刻孫悟空正跪在地上,手裡攥著金箍棒,對著唐僧喊“師父,那老太婆是妖精變的,您彆被她騙了”。
那聲音裡滿是委屈,連台下的看客都跟著著急。
有個老客還拍了桌子“這唐僧怎麼這麼糊塗”。
“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也有不擅長的事,沒必要強求。”
時念的聲音輕得像風,混著戲台的唱腔,格外溫和。
“你愛詩詞,喬章林懂經義,而張珂源會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