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學源街口的積雪還沒化透,就被一陣密集的馬車軲轆聲攪醒了。
青石板上的殘雪被碾得“咯吱”作響,混著馬蹄踏雪的“篤篤”聲,從街口一直漫到怡紅院門口。
念八和大力早就候在大門口,兩人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裳。
他手裡攥著塊木牌,上麵用炭筆寫著“停車場由此進”,邊角被掌心的汗浸得發暖,卻依舊攥得緊實。
念八捧著本薄冊,冊子裡記著賓客名單。
每來一輛馬車,他就快步上前,彎腰問清賓客身份,再用炭筆在名字旁勾個勾。
畢竟是跟著時念見過皇宮宴飲的人,雖心裡還有點緊張,麵上卻穩穩撐住了。
“是國子監的周祭酒吧?”
頭一輛馬車剛停下,念八就笑著迎上去,伸手輕輕掀開車簾,語氣恭敬又熱絡。
“停車場在西邊,搭了棚子能擋雪,還有夥計專門喂馬,您放心把車交給我們就行。”
周祭酒穿著件藏青色棉袍,手裡拄著嵌玉拐杖,聞言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怡紅院門口掛著的紅綢燈籠。
燈籠串從門楣一直垂到兩側,風一吹就“嘩啦啦”晃,暖紅的光映在雪地上,格外熱鬨。
他忍不住笑著道:“你們這布置倒用心,看著就喜慶。”
大力連忙接過周祭酒管家手裡的禮盒,禮盒上係著紅綢帶,他小心托著,引著馬車往西邊走。
“馬棚裡備了乾草,還有溫著的豆餅,保證您的馬吃得舒坦!”
後麵的馬車一輛接一輛來,不少管家是頭一回來怡紅院。
聽念八說有“專門的停車場”,都透著好奇,跟著大力往西邊走。
到了地方才發現,所謂的停車場,是用粗木頭搭建的長棚,棚頂鋪著厚厚的茅草。
棚子底下立著整齊的木柱,每根木柱上都纏了圈紅綢,跟院裡的燈籠呼應著。
木柱間的距離正好夠一輛馬車停放,直直的一排能容下幾十輛,要是停滿了,倒真有些壯觀。
棚子儘頭,兩個夥計正忙著給馬匹添草料。
見有馬車過來,就快步上前接過韁繩,動作麻利地把馬牽到食槽邊,還不忘順順馬鬃毛。
一車夫跳下車,看著食槽裡冒著熱氣的豆餅,忍不住喃喃道:
“怪不得怡紅院能賺到銀子!”
“連個放馬車的地方都這麼細致,比咱們去過的酒樓貼心多了!”
旁邊另一個車夫剛把自家老爺的馬車停好,聞言也跟著附和:
“可不是嘛!咱們跑遍盛京,也沒見哪家做生意能做到這個程度。”
“彆家的馬隻能拴在露天地裡挨凍,這兒倒好,有棚子遮雪,還有熱豆餅吃,這份心思,旁人比不了!”
兩人的對話被路過的狄懷仁聽見,他笑著搖了搖頭,對身邊的管家道:
“這時老板是個懂門道的,知道細節見真章,難怪能走到如今。”
管家連忙點頭:
“老爺說得是,就衝這停車場的安排,今日這宴也錯不了,定能讓老爺吃得舒心。”
與此同時,怡紅院的主樓門口,沉碧和玲瓏正接待著。
沉碧手裡捧著個青瓷茶盤,裡麵放著剛泡好的雲霧尖,茶盞擺得整整齊齊。
每走兩步她就停下,微微躬身給賓客遞茶,聲音溫婉得像春日的溪水:
“各位貴客,午膳還在灶房溫著,先上三樓稍事休息,暖暖身子,等膳好了,再請各位去二樓用膳。”
玲瓏則在一旁幫著引路,時不時解答賓客的疑問。
“三樓每個暖爐都燒著銀絲炭,保準不冷”;
“窗邊的位置能賞紅梅,雪後開得正豔呢”。
她的笑容清甜,讓人看著就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