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盯著那些收據,臉色從慘白變成鐵青,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這不是我讓他們寫的!是下麵人私自……私自定的價,我不知情!”
“不知情?”
陳阿牛立刻反駁,聲音陡然提高:
“去年五月,我在交易點見過你!”
“你站在高台上說誰敢不按三文賣,就彆想在泉州港捕魚!”
“我當時就在人群裡,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想抵賴?”
這話像一記重錘,砸得唐明踉蹌半步,差點撞到身後的隨從。
公堂外的百姓瞬間炸了鍋,有人拍著欄杆叫好,連旁聽席上的吳嬸都抹起了眼淚。
她想起陳阿牛來怡紅院民生專窗哭訴時的可憐模樣,難免生出一絲心疼。
“夠了!”
一道急聲突然響起,唐翰德再次站出來。
他的額角冒著汗,卻還想幫不成器的兒子圓場:
“不過是幾張破收據,焉知不是陳阿牛自己偽造?”
“再者,泉州海產行的人多,我唐家家大業大,難免有下人徇私,怎能全算在唐明頭上?”
他話音剛落,言鏘就從禦史隊列裡邁步而出,手裡捧著本《南齊律》,聲音冷得像冰:
“唐老,《南齊律·司法篇》載明庭審期間,無實證質疑證人、乾擾問訊者,以妨礙司法論處,輕則革職,重則流放。”
“陳阿牛的收據已核對過印章,且有泉州漁民多人佐證,你無憑無據質疑其偽造,莫非是想替唐明掩蓋罪行?”
“還是說,唐老作為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也參與了唐明的那些事情裡麵?”
唐翰德被懟得臉色漲紅,顫抖著手指著言鏘,卻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沒想到言鏘竟會當庭引用律法,還把“替唐明掩蓋”的帽子扣過來。
若是再辯,恐怕真要被按上“妨礙司法”的罪名。
不僅如此,或許就連他這把老骨頭都得賠進去。
狄懷仁見狀,拿起驚堂木輕輕一拍:
“唐老,您作為開國元老之後,又當得泉州大儒,我們本該敬重於你。”
“可,這份敬重並非唐老您在庭審之上擾亂的理由!”
“本堂念你初犯,暫不追究,若再敢多言,按律論處!”
唐翰德踉蹌兩步後退,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狄懷仁!你——”
趙成歎了口氣,跟著勸道:“唐老,您醉心於書本之中,這些年忽略了對孩子的管教。”
“也忽略了對府中下人的叮囑……”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濃濃的歎息。
唐翰德大喊三聲“好”:
“我曾祖父當年跟著聖皇陛下打下這南齊江山,如今時過境遷,我們唐家人在朝中逐漸沒落,你們就群起而辱之……”
堂下的百姓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當年打下江山的人是唐家老祖宗,又不是唐明!”
唐翰德猛地回頭望過去,卻沒見到那人。
他將手裡的拐杖往旁邊的案幾上一丟,“我曾祖他配享太廟!又豈能容忍爾等置喙!”
然而高坐上手的三人皆是冷漠之色,唐翰德便知,唐明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