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槐花開得最盛時,關念慈總坐在回廊石凳上看書。
手裡多是時念送的《藍星故事集》,夾著曬乾的槐葉。
她看得專注,連簷角花瓣落在書頁上都未察覺。
直到一道影子罩住書頁,她抬眼,撞進許止曦含笑的眼眸。
他今日沒穿錦袍,換了素青布衫,拎著食盒,裡麵是西街李記的酸梅湯。
她昨日隨口提“看書久了嘴裡發苦”,竟被他記在心裡。
“又看這些故事?”
許止曦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落在批注上。
“所以紂王真為妲己棄了王位和國家?”
關念慈夾好書簽,沒接話,隻端起酸梅湯抿了口。
自上月宮宴許止曦替她擋酒,又在戲台前說“念慈,我好像喜歡你”後,這位素來閒散的皇子,就成了她甩不開的影子。
她看書,他坐在旁看她;
她去書坊學算賬,他就跟著張珂源學記賬,還把算盤打得劈啪響;
她聽時念說“民生要懂實務”,去後院學編竹籃,他也笨拙拿起竹條,編壞三四個、指尖紮出血也不惱,隻笑說“念慈編的魚籃,比我那堆廢品強百倍”。
起初關念慈隻當沒看見,可日子久了……
他的那些小心思就像槐花香,漫得滿院都是。
她去永州書坊送書,許止曦就跟著搬書,還幫她擋開擁擠人群;
她去青州議事區聽百姓說糧價,他站在不遠處拿著水壺,等她渴了遞水。
這般黏人,倒讓她想起小時候。
那時許止曦總躲在角落,彆的皇子爭著在南齊帝麵前表現,他卻蹲在禦花園喂兔子。
她那時就覺得,這個不喜歡爭的七皇子,和宮裡其他的人不一樣。
可如今,這份“不一樣”裡,多了些讓她心慌的在意。
真正慌神是在城郊靜安寺。
那日她替母親燒香,想求平安符給時念。(文盛之會臨近,怕有宵小作亂)
然而那一日她卻在後山竹林被毒蛇咬了腳踝。
劇痛順著小腿竄,她扶住竹子,冷汗浸濕裙擺。
竹林偏僻,喊了幾聲沒人應,看著腳踝蔓延的青黑色,她竟閃過荒唐念頭。
要是許止曦在就好了。
念頭剛落,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許止曦提劍跑進來,見她坐在地上、腳踝滲血,臉色瞬間白了。
“念慈!你怎麼樣?”
他蹲下身,沒問緣由,立刻解下藥囊。
這是他聽太醫說“民間多蛇蟲”,特意和太醫院學習配製的藥。
他小心翼翼捏住她的腳踝,動作輕得怕碰碎她,用銀針刺破毒血,敷上解毒粉,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聲音裡帶著後怕,替她擦去額角的汗。
“我見你許久沒回來,就順著路找來,還好……還好趕上了。”
關念慈望著他緊蹙的眉頭,看著他掌心沾了她的血也不在意,心裡忽然像被什麼撞了一下。
從前隻覺得他閒散溫和,此刻才懂,他的緊張,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動人。
從靜安寺回來,兩人間的氛圍變了。
許止曦不再隻跟著她,還主動聊民生、聊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