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入涼州地界,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荒涼。
車架內,薑塵正與林妙音低聲交談,窗外突然傳來祁連雪急促的敲擊聲。
“少將軍。”
她的聲音透過車簾傳來。
薑塵眉頭微皺,抬手掀開車簾。
“何事?“
祁連雪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用馬鞭指向道路兩旁。
“你最好親自看看。“
薑塵與林妙音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兩人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緊鎖起來。
那裡是一個坐落在黃土坡上的村落。
時值午後,本該是炊煙嫋嫋的時候,村中卻不見半點煙火氣。
衣衫襤褸的村民三三兩兩地癱坐在土牆根下,個個麵黃肌瘦,眼神呆滯。
幾個孩童蹲在路旁,不停地吞咽著口水,乾裂的嘴唇微微顫動。
然而就在這片凋敝的景象中,村中央一處高牆大院格外醒目。
院門大開,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麵堆積如山的麻袋,從散落的穀粒來看,分明是糧食。
一隊手持長矛的府兵正嚴密把守著院門,而更令人心驚的是,竟有村民正扛著一袋袋糧食,步履蹣跚地往院子裡運送。
“這..…”
林妙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涼州土地貧瘠,作物難生,當年我父親特意上奏,準許此地百姓農閒時為官府開礦,冶煉抵稅,不動糧食,如今我父親雖然故去,但這條律令,明明還在施行啊。”
她轉頭看向薑塵,眼中滿是困惑與痛心。
作為曾經鎮守西境的將軍之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條政令對涼州百姓的意義。
薑塵沒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在那些麵黃肌瘦的村民和堆積如山的糧食之間來回掃視,眼神漸漸變得銳利如刀。
“停!“
他突然高聲喝道,整個車隊應聲而止。
“走。”
薑塵率先跳下馬車,玄色披風在乾燥的空氣中獵獵作響。
“咱們去看看。”
車隊驟然停駐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後方車駕中的蕭蘭玉。
她輕蹙秀眉,剛探身欲問,目光便被遠處村落的景象牢牢攫住。
那片土地上的淒惶與那座院落中堆積的糧山,形成了太過刺目的對比,讓她也不由得心頭一沉。
涼州以工代稅的舊例,她亦深知。
眼見薑塵已大步流星地朝村落走去,她瞬間明了他的意圖。
“世子。”
她清越的聲音響起,喚住了前方身影。
薑塵回頭,見是她,隨意道。
“我有些事想去問問,路途勞頓,公主殿下不妨在車上歇息。”
蕭蘭玉卻已穩步上前,華美的衣裝在這片黃土之上顯得格格不入,她的神色卻異常堅定。
“此地是我大炎疆土,此間百姓皆是我大炎子民,我身為大炎公主,既見此事,豈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薑塵聞言,嘴角微勾。
“也好,那便一同去看看,這朗朗乾坤之下,究竟藏著怎樣的乾坤。”
說罷,薑塵,林妙音,蕭蘭玉三人,由祁連雪與兩名欽差衛士護衛著,走向那座死氣沉沉的村落。
越是走近,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與詭異便越是清晰。
麵黃肌瘦的村民蜷縮在土牆角落,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幾個孩童躲在母親身後,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見。
而與這人間慘狀僅一牆之隔的大院內,糧食堆積如山,看守的府兵眼神冷漠,對眼前的苦難視若無睹。
村民們看到這群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外來者。
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麻木的好奇,隨即如同受驚的鳥雀般,紛紛躲回低矮的土屋內,透過門縫膽怯地窺視著他們。
一種無形的壓抑,沉甸甸地籠罩在眾人心頭。
薑塵快步上前,攔住了一位正欲躲開的耄耋老者。
那老者見這幾名氣度不凡的貴人徑直朝自己走來,嚇得渾身一顫,踉蹌著就要跪拜,聲音沙啞而惶恐。
“幾位大人恕罪!小老兒……小老兒絕非有意阻攔大人去路,實在是腹中饑饉,體弱乏力,走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