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八年四月十九日夜三更,襄江北岸。
是夜烏雲滿天,遮蔽了月光,管承、李恕、張涉三將肩挎長繩,各駕舟船當先領路,所部五千水軍百餘戰船皆隨其後,首尾相繼次第而行,每隔數船方執一火把,以免驚動江東水軍。
曹軍戰船雖為逆水行舟,但出戰的五千水兵於海上駛船、鬥波逐浪已久,雙膀孔武有力,絲毫不為逆流所困,管承站在船首高聲喝令道:“諸位兄弟,我們以前是一起上戰場的,都是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這一仗打下來,是共赴黃泉還是同享福貴,就看我們今夜的成敗了。都他媽的給我打起精神來,哪一個先登上江心洲的,老子奏請魏王賞他娘的一個好大的富貴,管教你等下半生吃穿不愁。”
李恕和張涉也笑道:“吳越的女人風騷妖媚,那腰臀可是有勁,待掃平了江東,每個兄弟賞他娘的三五個,保證人人心滿意足!”
眾水兵聞言熱血上湧,儘皆發一聲喊,人人擊棹如飛,隻圖搶先登島,奪得首功,不多時已隊形散亂。此時,數艘江東赤馬從南岸駛來,管承抽出腰刀,放聲喝道:“吳越蠻子來送死了,待我先去試試他們的斤兩。李恕、張涉兩位兄弟,你們幫我掠陣,後軍百人跟我上!”
後方數十艘戰船齊聲應和,儘皆舉火,調轉船頭,隨管承的座船齊向江東戰船襲去。江東戰船不過數艘,麵對狂吼著撲近的敵船卻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管承將拴著搭鉤的繩子舉過頭頂旋轉,一揚手鉤中來船船舷,當即呼嘯一聲,身後飛爪撓鉤齊發,紛紛搭住江東戰船,管承口銜長刀,抓著繩索扯了扯,猛地一躥,攀上江東戰船。甫一登船,管承敏捷的一滾身,長刀揮出,斬下一顆頭顱。令他驚異的是,這名江東兵雖被一刀斷頭,脖腔中竟無鮮血噴出,管承貼著船舷後躥幾步,才發現船上儘是穿著江東兵衣甲的草人。
管承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想不明白,隻聽得其餘幾艘船上紛紛來報,逆水駛來的江東赤馬皆是空船,想是江東水兵眼見不敵,已提前跳水遁走了,隻留下草人虛張聲勢。管承收刀回鞘,將草人踢入水中,唾了一口道:“他媽的吳越蠻子,裝模作樣紮幾個草人糊弄老子,真他娘的掃興。弟兄們,正經事要緊,牽著這幾艘戰船,回去奪洲立寨。”
眾人聽令調轉船頭,搖櫓如飛,繼續直奔江心洲而去。待泊至洲邊,三將當先跳下戰船上岸,指揮水兵搭建跳板,搬運輜重、糧草、軍帳等築寨之物,這些海盜出身的水兵見洲上無人防禦,皆滿不在乎的吹著口哨,你推我攘,亂哄哄的踏上江心洲。
北岸水寨中,曹操手扶桅欄立於船邊,向江心洲處放眼觀望,因天色陰沉,他看不清遠處的景象,隻見得江心洲上一片火光閃爍。曹操皺了皺眉頭,這五千水賊不明號令,行軍作戰毫無章法,實在令人堪憂,他略帶惱怒的道:“管承做事情怎麼不用用腦子?臨行前囑咐他少點火把,以免暴露行蹤,他這一片火光燎天,大張旗鼓,是當孫策是瞎子麼?傳孤的命令,火把隻留照亮的,餘者全部滅去。”
傳令的赤馬還未離去,曹操隻見南岸火光驟起,大隊江東戰船駛離水寨。曹操心中凜然一驚,心思忽然清明。曹操向身後的傳令兵大聲喝道:“發令箭,退回來,叫他們退回來!”
一支響箭帶著尖嘯在天空中掠過,箭上燃燒著明亮的磷火,在昏暗的夜色中格外醒目。江心洲上的管承抬頭一看,笑道:“魏王太過小心了,吳越蠻子都他媽的是酒囊飯袋,在戰場上百無一用,有何懼哉?他不來還好,來了定教他們有來無回!兄弟們,隨我再去大殺一場!”當即回頭呼喝一聲,領麾下一千精銳兵士重回戰船,搖櫓衝向敵陣,其餘人則繼續留在洲上搬運輜重準備立寨。
不多時,兩軍在水上相遇,管承這才發現敵軍戰船甚多,樓船居於陣中,鬥艦艨艟互為守衛,法度森嚴。周瑜站在三層的樓船上,看著眼前盜匪一般的敵軍,傲然笑道:“水戰如何,天下還有人比江東軍更清楚麼?曹操竟然用這等貨色在我們麵前賣弄,豈非自取其辱。”言罷擲下一麵令旗,亂箭從水陣中傾瀉射出。
管承舉刀狂呼,一邊指揮士兵們躲避箭雨,一邊故技重施,舉盾就欲向敵船上徒手攀爬過去,卻被箭雨射退下來。管承雖然提盾舞刀揮擋開許多羽箭,臨退回船頭時卻被一箭射入頸項,登時跌落水中,隻掙紮了數下便被江水吞沒了。
主將落水身死,號令愈加難行,一千水兵戰意喪失,全線崩潰。周瑜再將一麵令旗擲出,低沉的號角聲響起,艨艟配合鬥艦從左右翼軍駛出,中軍樓船向前推進,三百艘各式戰船的巨大陣型將江心洲圍成了鐵桶,其餘百艘戰船則居於陣後,阻擋曹軍前來救援的水軍,四千名登岸的水兵外援儘絕,陷入重重包圍。周瑜再擲下一麵令旗,江東戰船萬箭齊發,射向江心洲。
李恕舉著盾牌向岸邊衝殺,卻被背後射來的一箭貫胸而過,摔在地上。張涉舉目四顧,四處皆可見他的部下被如蝗的利箭射中,不少人在向前衝時背後中箭倒地,江東軍在羽箭的配合下正從四麵八方登陸,掩殺而來。
張涉狂性大發,搶了一麵盾牌,向著周瑜的座舟直衝。數十名江東軍士兵挺槍疾刺,張涉以刀盾擋格,竟然架住了十來杆槍,張涉狂吼一聲,將架在刀盾上的十幾個人一齊向後推開,未及喘息,一道凶狠淩厲的刀光一閃,縱劈向他的麵門。張涉惶急間向後疾退,將盾牌扔向來將,對方揮刀斬擊,竟將精鋼鑄造的盾牌淩空一刀兩斷,金鐵交鳴聲中,刀光餘勢未消,將張涉兩人帶刀斬為兩段。
甘寧在一篷漫天的血霧中有如殺神,揚刀厲聲喝道:“如若不降,此人便是榜樣!”
建安十八年四月十九日夜,曹軍搶占江心洲失敗,五千水兵死傷殆儘,管承、李恕、張涉三將戰死,百餘艘大小戰船及其所載的糧草輜重一並為孫策繳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