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林子裡有打鬥痕跡，你們最好過來看一下。”
百米開外，幾道手電光柱穿透夜霧，在翻亂的泥地上投下明亮的圓斑。
掛在胸口通訊器裡滋滋作響，傳來同事的呼叫。
李向前歎了口氣，抬手在侄子肩膀上拍了拍。
“彆烏鴉嘴了，這不就來線索了？走！”
一行警官踩著斷枝和爛葉，朝著周愷與邱平激戰的林地深處走去。
每個人的表情都繃著，混雜著疲憊和期待……
隻要彆空手而歸就行。
這裡是北郊的野營公園，最近的民居都在一公裡外，偏得很，連個能拍到鬼影的攝像頭都沒有。
如果能找到線索，後續的調查要簡單很多。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李嘉豪旁邊的一個年輕警察忽然壓低聲音道：“頭兒，我怎麼覺得最近越來越邪乎了？這周第三起了吧？以前一個月都碰不上一回這種怪事……”
……
“第五次死亡。感覺怎麼樣？”
丁三靠著牆，抱著手臂，審視著瀕臨崩潰的楚思雯。
她的態度比之前更冷了些，或許是因為楚思雯的夢魘類型屬於【現實夢魘】。
【現實夢魘】和【過去夢魘】不同，前者極度危險。
黃璋和樸孝尹兩個男人圍在楚思雯身邊，擋住了丁三那不善的視線。
樸孝尹強顏歡笑道：“你……你身體還行，應該……還有機會的……”
“來，葉子，幫忙記一下，我們一起梳理情況。”
“肯定能找到辦法的，一定能。”
楚思雯的小臉蠟白蠟白的，曾經能反光的黑發乾枯得像一蓬雜草，發梢分叉焦黃。
整個人像一灘被抽掉骨頭的爛泥。
就在幾天前，她還為這莫名其妙的噩夢竊喜過。
困擾她多年的體重，居然輕鬆掉了五斤。
可當體重異常下降了十四斤後，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鏡子裡的自己，像一具正在風乾的屍體。
“謝謝你們……這兩天，我過得挺開心的。”
楚思雯沒有立刻描述夢境，隻是費力地扯動嘴角，讓自己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
她望向樸孝尹。
“謝謝你陪我玩，原來有錢人的生活這麼好……下輩子，我也想天天去商場吃飯……九塊錢的拚好飯，我真的……再也不想吃了。”
這兩天，樸孝尹幾乎是有求必應，除了那些高端奢華的項目外，配合楚思雯把花錢能體驗到的吃喝玩樂，基本上都體驗了一遍。
代價是丁三給的經費見了底，但樸孝尹不在乎，他會自己補上。
黃璋沉重地歎了口氣道：“孩子，彆這麼早放棄。按規律，你至少還有三四天。”
“總會有辦法的。”
楚思雯搖了搖頭，目光依然固執地黏在樸孝尹身上：“要是我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你，那該多好……我……”
她想說什麼，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後麵的話全都碎在了喉嚨裡。
空氣死一樣地沉寂下來。
樸孝尹悄悄鬆了口氣，女孩眼神裡那種滾燙的東西，讓他有些害怕，更有些無力。
“每一晚，我都會在地鐵一號線的望崗站醒來。我試過跑，想回到地麵，但所有的出口都被水泥封死了。”
楚思雯開始描述她的噩夢。
葉子熟練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她明明可以錄音，卻偏愛手搓，好看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在站台待久了會死。那裡有一種怪物，我形容不好……像是硬把四五個人的屍體縫進一張皮裡，還在蠕動。我隻要停下來，它們就會從隧道裡蹭出來，聞著味找到我，然後……吃了我。”
“地鐵裡有很多人，成千上萬，但他們沒有臉。全都穿著西裝，像一群活動的假人，隻會在每個站台上車、下車，一遍又一遍。”
“今天，是我活得最久的一次。”
“我發現隻要我不害怕，混進那些沒臉的怪物裡，它們就不會攻擊我。但……也不絕對……說實話，這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楚思雯說完，整個人往後一仰，癱倒下去，閉上了眼睛。
“就……這麼多了。”
“我想休息了。”
葉子停下敲擊鍵盤。
丁三一聲不吭地轉身出門。
樸孝尹和黃璋對視一眼，喉結滾動，最終也隻能輕聲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