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森林邊緣停下。參天古木遮天蔽日,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葉和某種未知植物的清苦氣息,四周靜謐得隻能聽到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偶爾幾聲遙遠的鳥鳴。
塞巴斯蒂安率先下車,隨即轉身,再次向車內的謝清伸出手。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為自然,也更為堅定,仿佛這已是他的特權。
謝清將手放入他的掌心,借力輕盈落地,指尖傳來的溫熱和力量感,在這片幽暗的森林入口處,帶來一絲異樣的安心感。
“我們到了。”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在空曠的林間顯得格外清晰,他依舊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微微側身,為她引路,同時也是一種不著痕跡的保護姿態,“傳說在艾瑞德利亞大陸的建國時期,甚至更早,曾有隕星墜落於此,森林曾一度被燃燒殆儘,但後來不知道又因為什麼因素,開始生長處如此巨大的樹木,因此被某些學者命名為‘巨樹森林’。也因為那個傳說,這裡總是吸引著不少尋寶者和亡命之徒。”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軍人的本能讓他時刻保持著警惕。
謝清任由他牽著手,小心地踩在鬆軟的落葉層上,麵紗下的耳朵卻豎了起來,仔細捕捉著他的每一句話。“尋寶?這森林裡……難道真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藏?”
她故作好奇,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天真,仿佛隻是一個被傳說吸引而來的貴族小姐。
塞巴斯蒂安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森林裡顯得有些磁性。
“流傳最廣的,是關於‘星墜之冠’的傳說。”他側頭看她,帽簷下的目光帶著幾分探究,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你應該聽過那個故事——遠古巨龍被神祇處決,龍屍化冠,得冠者可統一大陸。而坊間傳聞,指向‘星墜之冠’所在地的關鍵地圖,其中一份碎片,就藏在這片森林的某個角落。”
他說到這裡,語氣帶上了一絲不以為然的告誡:“不過,那終究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千百年來,無數人湧入這片森林,除了葬身魔獸之口或迷失在永恒的迷霧中,一無所獲。這裡真正的危險,遠比傳說中的寶藏要真實得多。”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不自覺地微微收緊,像是在強調這裡的危險,也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
謝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她需要的就是這個信息。作為知曉原著劇情的穿越者,她很清楚,那份地圖碎片確實存在,而且將會被原著主角團在不久後找到。
而惡毒女配莫薇拉,正是因為屢次與主角團作對,試圖搶奪機緣,最終才落得淒慘下場。
係統的最終任務是改變必死結局。
那麼,如果她能先一步找到地圖碎片呢?不是據為己有,而是在合適的時機,“賣”給主角團一個人情?這或許能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扭轉命運的軌跡。
但這一切,絕不能讓身邊的塞巴斯蒂安察覺。
“原來還有這樣的傳說,”她語氣輕飄,仿佛隻是聽了個有趣的故事,輕輕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理了理麵紗,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統一大陸什麼的,聽起來太遙遠了。我隻是覺得這片森林很特彆,想來走走看看而已。將軍,我們往深處走走好嗎?我聽說裡麵有一片很美麗的古樹群。”
她主動轉移了話題,將目的偽裝成單純的遊覽,伸手指向森林更幽暗的深處。
塞巴斯蒂安看著她抽回的手,掌心瞬間的空落感讓他微微蹙眉,但聽到她後麵的話,注意力又被引開。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片區域即使是白天,也顯得格外深邃陰暗。
“那裡是森林腹地,危險係數更高。”他沉聲提醒,但看著謝清那雙在麵紗後依然清澈、帶著些許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幾日來的“冷落”讓他心有餘悸,他不想再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獨處機會。
“跟緊我,”他最終妥協了,重新走到她身側,這次沒有再去牽她的手,但身體卻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她護在相對安全的內側,“有任何不對勁,立刻告訴我。”
“好。”謝清乖巧地應道,心中卻已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次機會,在塞巴斯蒂安的眼皮底下,尋找那可能改變她命運的地圖碎片。
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既要利用他的保護來規避森林的真實危險,又要設法避開他的注意,去完成自己的秘密任務。
兩人各懷心思,踏入了沉星森林更深處的陰影之中。陽光被徹底隔絕在外,隻有偶爾幾聲不知名生物的窸窣聲,提示著這片古老森林中潛藏的生靈與危機。
踏入被稱為“巨樹森林”的區域,光線驟然變得更加晦暗。這裡的樹木仿佛生長了千萬年,樹乾粗壯得需要數人合抱,樹冠在高處交織成一片幾乎密不透風的穹頂,隻有些許頑強光柱如利劍般刺破幽綠,在鋪滿厚厚苔蘚和腐殖質的地麵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鬱的、帶著甜膩與腐朽氣息的古老味道。
塞巴斯蒂安的警覺提升到了最高點。他一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隱藏的短劍上,步伐穩健,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陰影角落,每一處不自然的寂靜。
他高大的身軀始終若有若無地擋在謝清與森林深處之間,形成一道可靠的屏障。
然而,謝清卻仿佛全然感受不到這份潛在的危機。她像是被這片原始秘境深深吸引,不時發出輕柔的驚歎。
“將軍,你看那棵樹,樹皮上的紋路好像會發光?”她扯了扯塞巴斯蒂安的衣袖,指向一株纏繞著熒光菌類的古樹,麵紗後露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純粹的好奇。
塞巴斯蒂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確認那隻是無害的發光苔蘚,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目光落在她拽著自己衣袖的纖細手指上,心頭莫名一軟。“嗯,是一種熒光苔蘚,沒有危險。”他解釋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又走了一段,謝清停下腳步,仰頭看著從極高樹杈上垂落下的、如同碧綠瀑布般的氣生根。“它們就這樣從天上垂下來,好奇妙……像不像神話裡連接天地的繩索?”她的聲音帶著夢幻般的向往。
塞巴斯蒂安不得不也跟著抬頭,陽光透過縫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跳躍。
他本應時刻注意四周動靜,此刻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秒她仰起的、優美的脖頸線條,以及那在朦朧麵紗下若隱若幻的側臉。
一種想要保護這份“天真”的衝動,悄然滋長,與他軍人的理智微微拉扯。
“小心腳下,這裡的根係盤結,很容易絆倒。”他收回目光,低聲提醒,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切。
這一切,自然都在謝清的算計之中。她利用著這具身體容貌的優勢,扮演著一個對自然充滿好奇、不諳世事的貴族小姐,每一個“天真”的提問,每一次“無意”的觸碰,都在一點點瓦解塞巴斯蒂安的防備,並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無關緊要的事物上。
同時,她回憶著昨晚係統見她任務完成進度這麼快,隨機掉落的任務道具——“星墜之冠”地圖碎片的行跡圖。
腦海中係統的指引如同最精確的導航,不斷微調著她的前進方向。【左前方三十步,有異常魔法殘留波動。】係統的提示音冰冷而清晰。
時機差不多了。
就在他們經過一片尤其濕滑、布滿裸露樹根的區域時,謝清“哎呀”一聲輕呼,身體猛地一個趔趄,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順勢向下倒去,幸而塞巴斯蒂安反應極快,長臂一伸,穩穩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半抱在懷裡。
“怎麼了?”他的聲音瞬間繃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