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淵再次催動明魂術,神念如輕煙般小心翼翼地探入馮寶寶的識海。
那片記憶的海洋,此刻卻被一片深不見底的、灰蒙蒙的禁製所籠罩。
記憶的碎片如同被封凍在萬載玄冰之下的魚群,看得見,卻撈不著。
他收回神念,對著無根生搖了搖頭。
“記憶未失,但被一股極其強大的禁製封鎖了。
除非能解開這禁製,否則,她與失憶無異。”
無根生呆滯地看著女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使用八奇技,終歸是有代價的。”
他臉上的絕望與狂喜如同走馬燈般交替閃爍,最終,儘數化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近乎瘋狂的決絕。
“我知道了。”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清澈的眸子此刻燃起了兩團幽暗的火焰。
“我要找到更強大的力量,才能破解這個禁製!”
無根生抱著懷中這個失而複得,卻又形同陌路的女兒,心中悲喜交加。
他那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作一個動作。
他將馮寶寶輕輕放下,對著張雲淵,鄭重地、深深地行了一個大揖。
“雲淵。”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托付生死的沉重。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請你看護好她。”
張雲淵默然受了這一禮,開口問道:“你要去何處?”
無根生隻是搖頭,沒有回答。
他最後看了一眼眼神空洞的女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張雲淵,那雙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眸子裡,竟帶上了一絲懇求。
“我要去做一件更大的事情,一件足以改變這個世界格局的事情。”
“你幫我照顧好寶寶,等我功成,自會回來尋你們。”
說完,他再不回頭,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入那幽深的洞窟甬道,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將所有的牽掛與不舍,都斬斷在了身後。
偌大的洞窟,最終隻剩下張雲淵和如同白紙一張的馮寶寶。
張雲淵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空洞,隻會呆呆地站著,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的少女,太陽穴第一次突突地跳了起來。
他一個習慣了清修,視紅塵俗務為羈絆的道士,現在居然要當一個奶爸?
這叫什麼事兒。
“那個……你叫馮寶寶,還記得嗎?”
他試探性地問道。
馮寶寶隻是眨了眨那雙清澈卻毫無神采的眼睛,歪了歪頭,不說話。
張雲淵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
“我,張雲淵。”
他又指了指她。
“你,馮寶寶。”
馮寶寶學著他的樣子,伸出纖細的手指,先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張雲淵揉了揉眉心,決定從最基礎的開始。
他從石壁上摳下一塊石頭,舉到她麵前。
“石頭。”
馮寶寶看著他,又看了看石頭,依舊沉默。
張雲淵隻好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一個時辰後,當張雲淵口乾舌燥,幾乎要放棄的時候。
馮寶寶終於伸出手,指著那塊石頭,用一種不帶任何語調的、仿佛機器般的聲音,清晰地吐出了兩個字。
“石頭。”
張雲淵心中一喜,剛想誇她兩句。
卻見馮寶寶又指了指旁邊的石壁,說:“石頭。”
指了指地麵,說:“石頭。”
最後,她指著張雲淵的鼻子,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