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真要散了,那他鄧綰必將成為天下第一大笑話。
然而,王大衛你口吐蓮花又如何?漢語言文學博大精深,隨時隨地都能掏出一籮筐的道理駁斥你。就比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想到此處,鄧綰抓起驚堂木......
不行,這個道理不行。王中正用過,不好使,大宋是個跛腳王朝,王大衛早有應對之法,我還不能讓他今天再說一遍,這麼多老百姓看著呢!但,驚堂木已經舉起來了......
驚堂木落下。
“王大衛,本官警告你,河湟入宋的文書早已送進政事堂,不日即將成為我大宋國土。”
王大衛毫無懼色:“嘿!你也說‘不日’了,那就說明現在還不是。
退一步說,就算明天批準,河湟成了大宋的一部分,那你們刑部也隻能管明天之後發生的案件。以前的,你還是管不著。”
鄧綰:“荒謬。本衙能管什麼,豈容你一介草民置喙?”
王大衛:“哎呦!你心氣兒還挺高,手伸得挺長啊!那好,我這兒正好有件發生在大宋立國之前的案子,你來給審審。
說是有這麼一位重臣,本應輔佐朝廷,建功立業。不成想,有一天他突然領兵衝進皇宮,逼著人家孤兒寡婦把江山讓給他。
你說該怎麼判吧!
哦!對了。我還記得,被篡的那家國號叫‘周’。”
鄧綰臉都綠了。這是,能說的嗎?王大衛你自己找死不要拖上我。抬手指向王大衛,正要開口......
話到喉嚨,猛然噎住。後背湧出一股冷汗,順著脊梁骨流淌下去。
好險,好險,幸好剛才沒說出口。一旦說出,王大衛這廝必定改口,說他提的那件案子的被告姓楊,不姓趙;被篡的是“北周”,而不是“後周”。
好一招上屋抽梯。王大衛會怎樣尚且不知,但他鄧綰卻死定了。
嘴唇抽搐,手指抖動。好一會兒,鄧綰總算穩住心神,厲聲道:“王大衛,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本官今日隻審河州斷臂案,其他一概不問。”
王大衛看向鄧綰,眨巴了兩下眼睛,心頭一陣懊惱。真奸啊!這都被你躲過去啦!想為民除害咋就這麼難呢?
心氣兒一散,王大衛頹然靠坐在椅子上,隨口甩出一句:“你要審就審,隨便。反正我不認。”
不認?倒也不算啥新鮮事兒,大部分時候被告都不認。可,今天不行。你得認,你不能這麼消極,我挖好的坑你還沒跳呢!剛才險些著了你的道,我得報複回來。
鄧綰麵色冷峻,沉聲道:“王大衛,你認也好,不認也罷,都不影響本官判罰。雖然你多次頂撞本官,但本官以公事為重、斷案為先,可以既往不咎,隻問案情。現在,本官許你自辯。”
“自辯?”王大衛一梗脖子,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自辯?你們有什麼證據就直接亮出來好了。”
鄧綰:“王大衛,本官提醒你,自辯是給你機會。你若有證據脫罪,此刻便是良機。倘若你不知珍惜,那就休怪本官無情。”
王大衛:“啥?還要我拿證據?我是被告啊!誰主張,誰舉證。我為什麼要拿證據?你會不會審案?哦!我懂了,你們大宋還在施行落後的有罪推定。這太可笑了,哈哈......”
王大衛一邊笑,一邊轉身,對著門外的老百姓繼續道:“大家來給評評理。假如,我是說假如啊!你們去一家麵館吃麵,呃......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湯餅。
你們吃了一碗湯餅。結賬時,夥計非說你吃了兩碗。這時候,你該怎麼辦?
你是乾脆認栽,付兩碗的錢,還是找把刀,刨開自己的肚子,把剛吃進去的湯餅倒出來,拿碗接著,證明你隻吃了一碗?
這,能行嗎?那人不就死翹翹了嘛!
是不是得湯餅店的夥計去找證據,證明你吃了兩碗?他要沒證據,那就隻能收一碗的錢。而不是咱們去找證據證明咱們隻吃了一碗。對不對?”
“對。對。”門外群情激憤。
當然,門外的人很多,而人一旦多起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腦回路跟大家不一樣的。此刻便有幾人小聲嘀咕:“也不一定就死吧!不是說潘家九郎正好學了大本事回來了嘛?能活死人、肉白骨......”
不過這些人的占比很小,主流的聲音都在支持王大衛,而且一浪高過一浪。漸漸地,一股更深刻的情緒開始在人群中蔓延......
鄧綰眼角抽搐,機敏的他也感受到了這股情緒。王大衛的故事絕不止湯餅這麼簡單,他的故事其實是在告訴人們如何對抗官府。
以往,也就是王大衛口中的“有罪推定”製度下,原告和被告都要向負責審判的官員提供證據。官員的權力極大,因為他有權在相互衝突的證據中做出選擇——采納這個,拋棄那個。這也是官員地位淩駕於百姓之上的重要依仗。
而湯餅的故事,正在向這個依仗發起衝擊......
門外一張張麵孔,正在變得越發猙獰。刁民,都是刁民。
鄧綰抓起驚堂木,重重摔在桌案上,高聲喝道:“肅靜。公堂之上,禁止喧嘩。”
官府淫威尚在,門外瞬間安靜下來。
鄧綰看向王大衛,沉聲道:“王大衛,休得胡言亂語。本官最後問你一次,可要自辯?”
王大衛一撇嘴:“啥?還要我自辯?你這人......誒!非要我自辯是吧?那好,我現在就提起訴訟:你,鄧綰,昨天晚上強奸了方有常的妻子。來,來,你自辯一個給我瞧瞧。”
鄧綰頓時傻眼。
荒唐,太荒唐了。荒唐到超出鄧綰的想象,大腦宕機。可,這能怪王大衛嘛?湯餅的故事不荒唐,你不聽啊!那能怪誰呢?
門外,嗤笑、讚許、喝彩、笑罵之聲一陣陣傳來,每一聲都震得鄧綰眼冒金星。
“我可以為鄧禦史辯解。”一個聲音響起。
王大衛扭頭看去,是方有常。
方有常起身:“在下並未娶妻。”
我去!這證據真特麼有力。但是,不要緊,瞧好吧!
王大衛:“那我再提一個訴訟:你,方有常,昨天晚上強奸了鄧綰的妻子。來,請自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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