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冰冷的汙穢中,感受著生命力的緩慢流逝。
或許,就這樣徹底死去,也是一種解脫……
不!
一股強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從他心底竄起。
他好不容易才從一場死亡中掙脫,哪怕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怎麼能就這樣放棄?
就算要死,也要掙紮一下!
哪怕這係統是個廢物,也是個希望!
他努力集中起渙散的精神,嘗試著去理解那個所謂的“時間之塔”。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吸入了一個奇特的漩渦。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惡臭、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寂靜和虛無。
然後,在前方,他看到了一座塔的虛影。
那塔並不雄偉,甚至有些殘破,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青銅色,塔身纏繞著無數他無法理解的、若隱若現的紋路,仿佛承載著歲月的無窮重量。
【時間之塔(臨時權限):塔內千年,外界一日。
可於此淬煉神魂,演繹功法,融合感悟。
警告:神識強度不足,長時間停留可能導致意識迷失。】
一段信息流湧入腦海,這次清晰了不少,雖然依舊沒有詳細的數據麵板,但意思很明確。
千年……一日?
羅田應天的心臟猛地一跳。
如果這是真的……
他嘗試著將意識投向那座塔。
轟!
仿佛宇宙初開,無數紛亂的意念、圖像、感悟湧來。
主要是這具身體原主“羅天”的記憶碎片,那些他讀過的竹簡,聽過的議論,關於儒家經典,關於百家爭鳴,關於秦國律法,關於……煉氣士的零星傳說。
這些信息在塔內某種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被飛快地梳理、整合,然後以一種他能夠理解的方式,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同時,他感覺到身體內部,那肆虐的毒素,似乎也被一種無形之力緩緩地壓製、甚至是在被極其緩慢地解析、轉化?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若有若無。
不知過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長的一個世紀,他的意識被彈了出來。
重新回到那具瀕死的、痛苦的肉體中,惡臭和窒息感再次將他包圍。但這一次,他的精神卻清明了許多。
腦海中多出了許多原本不屬於他的知識,雖然雜亂,但確確實實存在。
而且,身體雖然依舊虛弱痛苦,但那種迅速滑向死亡深淵的感覺,似乎……減緩了那麼一絲絲?
是錯覺嗎?
還是那時間之塔真的起了作用?
他來不及細想,沉重的腳步聲和鎖鏈拖曳的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死牢深處的寂靜。
“……媽的,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一個粗嘎的嗓音抱怨著。
“少廢話,趕緊送完這頓‘斷頭飯’,老子還要去賭兩把。晦氣!”另一個聲音更加不耐煩。
腳步聲在他的牢房門前停下。
哐當一聲,牢門底部那個僅能容一個破碗通過的小洞被從外麵拉開,一隻臟汙的手將一個同樣肮臟的陶碗塞了進來,裡麵是少許看不清顏色的糊狀物。
“博士公,吃飯了!”那不耐煩的獄卒踢了一腳牢門,語氣充滿了奚落,“吃飽了好上路,黃泉路上不做餓死鬼!你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觸犯陛下的黴頭,圖個啥?”
另一個獄卒嘿嘿低笑:“聽說這位博士公,是因為給那些方士求情,還想保存什麼禁書?真是不知死活。”
兩人似乎根本沒指望裡麵的人回應,放下碗,罵罵咧咧地就要離開。
機會!
羅田應天,或者說此刻的羅天,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向牢門爬去。
粗糙冰冷的地麵摩擦著他的手臂和膝蓋,帶來刺骨的疼痛。
他伸出顫抖的手,抓住了那冰冷的柵欄,將臉擠在縫隙間,用儘肺裡所有的空氣,發出嘶啞而微弱的聲音:
“二……二位……差大哥……請……留步……”
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但在死寂的牢獄中,卻清晰地傳入了那兩個獄卒的耳中。
兩個獄卒顯然沒料到這個據說已經半死不活,甚至可能已經斷氣的博士還會開口,都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
昏暗的光線下,他們看到一張蒼白、浮腫,因為痛苦和虛弱而扭曲,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執著的臉,緊貼在牢門的柵欄後,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竟然反射著微光,不像將死之人的渾濁,反而透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清明。
“你……你沒死?”那個粗嘎嗓音的獄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間的鐵尺上。
羅田應天艱難地吞咽著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潤滑著乾灼的喉嚨,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他必須開口,必須“閒聊”。
“差大哥……我……我想問問……”他斷斷續續地,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無害,甚至帶著一絲卑微的懇求,“今日……外麵……是晴是雨?”
兩個獄卒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錯愕和一絲莫名的怪異。
問天氣?
一個身中劇毒,身在死牢,隨時可能斃命的人,掙紮著爬過來,就為了問一句今天是晴是雨?
這博士,莫非是毒氣攻心,徹底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