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通道裡,隻有火把偶爾爆裂的劈啪聲,以及羅田應天那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兩個獄卒,一個年紀稍長,麵色黧黑,眼角帶著常年皺眉留下的深痕,叫黑夫;另一個年輕些,眼神閃爍,帶著一股市井的油滑,叫猗三。
他們看著柵欄後那張詭異的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晴……晴著呢。”黑夫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隨即覺得有些丟份,惱羞成怒地嗬斥道:“你問這個作甚?老老實實等死不行嗎?”
羅田應天卻仿佛沒聽到他的嗬斥,得到回應後,他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細微的亮光。
他繼續用那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晴……晴了好啊……這牢裡……太潮……太冷了……曬曬太陽……想必是極舒服的……”
他的話語沒有任何力量,甚至帶著將死之人的囈語感,但偏偏,在這陰森的環境裡,這種對最簡單溫暖的渴望,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猗三撇撇嘴,低聲道:“黑夫哥,跟個快死的人廢什麼話,我看他是真瘋了。”
黑夫卻沒立刻離開,他盯著羅田應天那雙在黑暗裡異常清晰的眼睛,心裡有些發毛。
這博士,好像跟昨天……不太一樣了。
昨天送飯時,他蜷縮在角落裡,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神渙散,怎麼現在……
就在這時,那個微弱的聲音又響起了,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二位差大哥……值守……辛苦……我……我觀這位大哥……”他的目光看向黑夫,“似乎……腰背……不甚爽利?”
黑夫一愣,他的老腰傷是舊疾,每逢陰雨天或是站久了就酸痛難忍,這死囚怎麼會知道?
難道是猜的?
【…接收到目標‘黑夫’的微弱情緒波動(驚疑)…開始解析…複製其‘基礎體魄’模板…】
【…檢測到目標模板蘊含微量‘穢氣抗性’、‘基礎筋骨強度’…正在通過時間之塔進行剝離、淬煉、融合…】
【…警告:融合過程可能引發生理排異…滋滋…建議緩慢進行…】
那個失真的係統提示音,再次突兀地在羅田應天腦海響起,依舊帶著雜音,用語模糊。
但這一次,羅田應天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開始從虛無中注入他近乎僵死的四肢百骸。
這暖流是如此細微,如同春風拂過凍土,幾乎難以察覺,但它確實在滋養著他乾涸的經脈,緩解著那蝕骨的麻痹和劇痛。
更神奇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的骨骼似乎堅韌了一點點,對這牢房中無處不在的濕冷穢氣,也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抵抗力。
真的有用!
這“閒聊”係統,竟然真的能通過對話,竊取,不,是複製對方的能力?!
儘管複製的隻是獄卒最基礎的“體魄”,但對於他現在這具油儘燈枯、身中劇毒的身體來說,無異於是久旱逢甘霖!
希望,如同黑暗中點燃的一星燭火,雖然微弱,卻堅定地燃燒起來。
他必須繼續說下去!
黑夫按著隱隱作痛的腰,眼神驚疑不定:“你……你怎麼知道?”
羅田應天喘了口氣,臉上擠出一個極其艱難的笑容,配合著他浮腫的麵容,顯得有些詭異:“我……我曾翻閱過些……醫家雜卷……觀人氣色……略知皮毛……差大哥這腰傷……應是陳年舊疾……寒氣入骨……”
他這話半真半假,博士羅天確實讀過些雜書,但絕無這等“觀氣”之能。
此刻他能點出,更多是依賴於剛剛複製的那一絲“基礎體魄”模板中,蘊含的關於這具身體舊傷的信息碎片,在時間之塔的輔助下,被他瞬間理解吸納。
同時,他現代人的一些常識,比如勞損、風濕之類的概念,也混雜其中,形成了一種看似高深莫測的論斷。
黑夫聞言,臉色微變。
他的腰傷確實是年輕時在軍中落下的,寒氣入骨,這說法和當年軍中醫官說的一般無二。
這博士,看來還真有點門道?
不是那些隻會空談的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