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三卻是不信,嗤笑道:“裝神弄鬼!黑夫哥,彆聽他胡扯,快走吧!”
黑夫猶豫了一下,看著羅田應天那副淒慘卻又透著古怪的樣子,心裡那種發毛的感覺更甚了。
他擺擺手,示意猗三稍安勿躁,帶著幾分試探問道:“你……你還看出什麼了?”
羅田應天心中一定,知道初步的鉤子已經埋下。
他繼續用那虛弱但清晰的語調說道:“差大哥……除了腰傷……夜間……是否常感……手足冰冷……即便夏日……亦難溫熱?清晨……關節……常有僵硬之感?”
這些,都是寒濕症狀的常見表現,結合腰傷推斷,八九不離十。
黑夫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幾分。
這些症狀他都有,隻是從未與人細說,不曾想,這博士竟然全說中了!
他看向羅田應天的眼神,徹底變了,從之前的厭惡、不屑,多了幾分驚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博……博士公,”黑夫的稱呼在不自覺間變得恭敬了些,“您……您可有法子緩解?”
猗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黑夫怎麼就信了這死囚的鬼話。
羅田應天心中暗道僥幸,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深奧的他也不敢胡謅,畢竟他現在自身難保。
他微微搖頭,氣息微弱:“我……我如今……自身難保……何談……為人診治……隻是……若差大哥……信我……日後……當避免……久立濕冷之地……閒暇時……可用熱布巾……敷於腰眼……或能……稍解痛楚……”
他說的都是最基礎的物理療法,無害也無大用,但在此刻情境下,由他這位“看出”病症的“博士公”口中說出,便帶上了一種權威性。
黑夫連忙點頭,將這話記在心裡。
他看著羅田應天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再想起自己剛才還對他呼來喝去,心中竟生出了一絲難得的愧疚。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博士公……您……您這又是何苦……那些方士儒生的事,水深得很,您何必蹚這渾水……”
這話,已經帶上了幾分交淺言深的意味。
羅田應天心中一動,知道這是獲取信息的好機會,他苦笑道:“一時……意氣……悔之……晚矣……隻不知……外麵……如今……情形如何?”
黑夫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還能如何?陛下震怒,牽連甚廣。盧生、侯生那些方士跑了不少,你們這些……唉,總之,博士公,您……您自求多福吧。”
他似乎不願多說,歎了口氣。
猗三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黑夫哥,說這些做什麼!快走了!”
黑夫點點頭,又看了羅田應天一眼,眼神複雜。
他想了想,竟然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皮囊,從小洞裡塞了進來,低聲道:“博士公,一點清水,乾淨的……您,您潤潤喉吧。”
說完,不等羅田應天道謝,他便拉著滿臉不以為然的猗三,快步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通道再次恢複了死寂。
羅田應天看著地上那個粗糙的皮囊,心中百感交集。
一次看似無用的閒聊,不僅讓他獲得了初步修複身體的“資糧”,更贏得了一絲微不足道,但在此刻至關重要的善意。
他艱難地爬過去,抓起皮囊,拔開塞子,小心地抿了一口。
清涼的、略帶土腥味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慰藉。
他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感受著體內那絲微弱的暖流在緩緩擴散,對抗著毒素和虛弱。
腦海中,那失真的係統提示音似乎已經完全沉寂,但他知道,它就在那裡。
“閒聊……”他喃喃自語,乾裂的嘴唇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看來,真要靠著這張嘴,在這死牢裡,聊出一條生路了。”
他閉上眼睛,意識再次沉入那神秘的時間之塔。
這一次,他要好好“消化”剛剛得到的這份“基礎體魄”,以及……思考下一步,該找誰“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