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與牢頭王掾的危機兼機遇後,羅田應天感到一陣深切的疲憊感襲來。
並非完全源於身體,更多是精神上的高度緊繃後的鬆弛。
與王掾的對話,看似他占據了上風,實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耗費了他大量的心力。
他重新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一邊休息,一邊在腦海中回顧並“消化”著,剛剛從王掾那裡複製來的“基礎煞氣運用”和“低級律法威嚴”模板。
在時間之塔的輔助感知下,這兩樣東西並非具體的能量,更像是一種“概念”或者“技藝”的種子。
“煞氣”源於殺伐和血腥,王掾身上這點,估計是多年掌管刑獄,見慣了生死,無形中沾染凝聚的一絲氣息,用於對普通囚犯進行精神威懾效果顯著。
而被時間之塔淬煉剝離後,留給羅田應天的,是一種如何調動自身精神,模擬出這種冰冷、殘酷意味的技巧雛形。
它不能直接增加力量,卻能在氣勢上壓倒心誌不堅者。
而“律法威嚴”,則更有趣。
它源於秦法嚴苛和王掾作為執法者的身份認同,帶著一種“秩序”和“束縛”的意味。
被淬煉後,成為一種能夠強化自身意誌,使言語帶有一定說服力和不容置疑感的微弱能力。
這兩種“概念種子”都非常初級,甚至可以說是殘缺的,但對於目前一無所有的羅田應天來說,卻是構建自身力量體係的寶貴基石。
他隱約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煉氣士”道路,或許並不僅僅是吸納天地能量那麼簡單,精神、意誌、乃至對某種“道理”的踐行,都可能成為力量的一部分。
休息了不知多久,感覺精神恢複了一些,體內那絲暖流也在持續緩慢地修複著身體,對抗著殘餘的毒素。
他再次將注意力,投向牢房深處那片凝實的黑暗。
根據博士羅天模糊的記憶,以及他自身蘇醒後,這幾日的細微觀察,可以確定那裡確實有一個人。
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動靜,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的人。
就像一塊真正的石頭,或者一具早已風乾的屍體。
但羅田應天的直覺,以及剛剛得到增強的微弱感知,都告訴他,那裡存在著一個“生命場”,雖然極其晦澀、內斂,卻並非死物。
這個人,會是誰?
也是政治犯?
還是其他的重刑犯?
為何如此沉默?
好奇心,以及對於獲取更多“複製”素材的渴望,驅使著羅田應天,決定主動打破這種沉默。
他再次積蓄起力氣,用手支撐著地麵,極其緩慢地,向著那片黑暗挪動。
每移動一寸,都牽動著尚未完全恢複的傷體和虛弱的元氣,讓他氣喘籲籲。
地麵上冰冷的濕氣和汙穢沾染了他的衣衫和手掌,但他毫不在意。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他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約現代一個小時),才勉強靠近了那個角落。
離得近了,借著通道方向傳來的那點微光,他終於勉強看清了那個身影。
那是一個蜷縮著的人形,穿著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破敗不堪的麻布囚服,頭發胡須虯結在一起,如同亂草,將麵容遮蓋了大半。
他雙手雙腳都戴著沉重的鐵鐐,鐵鐐甚至已經有些鏽蝕,與皮肉粘連的地方呈現出暗沉的色澤。
他一動不動,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羅田應天在他身前約一丈遠處停下,沒有再靠近。
他能感覺到,一股比牢房其他地方,更濃鬱的寂滅氣息,籠罩著這個人。
他斟酌了一下詞語,用儘可能平和、不帶威脅的語氣,輕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牢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位……先生……叨擾了。”
沒有回應。
連一絲肌肉的顫動都沒有。
羅田應天並不氣餒,繼續嘗試:“在下……羅天……新來此地……不知……先生在此……多有冒犯……”
依舊是一片死寂。
羅田應天想了想,換了一種方式。
他不再試圖直接交流,而是如同自言自語般,低聲訴說起來,聲音帶著一種曆經磨難後的疲憊與茫然:
“這牢獄……真是消磨人之所在……不知日夜……不辨春秋……唯有這濕冷……和絕望……如影隨形……”
“有時想想……或許當初……就那麼死了……反倒乾淨……也省得受這……無窮無儘的……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