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白衣人的聲音將劉長安從思緒中拽回。
濃霧深處,一座島嶼的輪廓漸漸清晰——簡陋的木製浮橋隨波搖晃,沙灘上空無一物,唯有茂密的林木如墨般暈染開來,仿佛從未有人踏足。
木製浮橋在濁浪中吱呀作響,橋板縫隙間不時滲出幽藍的螢光,照亮了水下盤根錯節的怪異藻類。
那些藻絲如同活物般隨著小船的靠近而蜷縮,又在船離開後迅速舒展。沙灘上散落著晶瑩的碎殼,在雙月照耀下折射出妖異的紫芒。
若不是那人工搭建的碼頭,劉長安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座荒島。
他眯起眼。
——奇怪。
兩岸相距不過數裡,一邊商賈雲集、燈火如晝,一邊卻似蠻荒未開之地?
"走吧。"白衣人縱身躍下船板,"稍後自有人來醫治他。"
石階蜿蜒入林,苔痕斑駁。
兩人穿過幾條岔路,約莫半個時辰後,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六角涼亭立於崖邊,月光如水傾瀉而下。
白衣人側身讓開,劉長安這才看清亭中景象。
一襲青白道袍的老者獨坐石凳,銀須垂胸,正執棋自弈。棋盤映著月色,黑白子如星羅密布。
白衣人躬身行禮,默然退至老者身後。
劉長安僵在原地。
——該行什麼禮?
——拱手?作揖?還是像白衣人那般深躬?
他眼角餘光瞥向白衣人,卻見對方垂眸不語,顯然不打算提示。
夫子撚起一枚白棋,指節微曲,反手一彈,棋子化作一道流光,無聲無息地沒入劉長安胸口。
刹那間,一股灼熱自心口炸開,如岩漿般流竄至四肢百骸。劉長安悶哼一聲,隻覺得渾身枷鎖儘碎,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他能聽見血液在血管中奔湧的聲響,能感知每一寸肌肉的收縮與舒張。
五感被無限放大:夜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昆蟲啃食嫩葉的咀嚼聲、甚至藏在暗處的捕食者垂涎的口水聲......一切細微的動靜,都清晰得如同在耳畔炸響。
最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能控製這一切。
隻要一個念頭,血流便可加速;心念一動,五感又能歸於平靜。
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
——這就是超凡的力量?
劉長安甚至有種錯覺:此刻若全力一腳,整座涼亭都會崩塌。
夫子目露深思,忽地抬手一招——
白棋自劉長安胸口飛出,重新落回棋盤。
"砰!"
仿佛千斤重擔驟然壓身,劉長安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上涼亭立柱。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方才充盈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隻餘下虛脫般的疲憊。
"過界了。"夫子凝視棋盤,聲音冷如寒鐵,"我許久不下山,有人忘了學府的規矩?"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連奪舍都做得出來!"
刹那間,劉長安隻覺一座無形大山轟然壓下。明明空氣充足,卻窒息般難以呼吸。
生死關頭,劉長安鬼使神差地抓起一枚黑棋,"啪"地落在棋盤上。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棋局,也不懂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