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誌異》?
李欣悅一愣,那本書她記得,因書名奇特,她擦拭時還多看了兩眼,分明好好地在架上。
“回嬤嬤,我未曾見過此書丟失,它應當還在原處。”
“搜!”
掌院嬤嬤根本不聽她辯解,直接下令。
兩個婆子上前,粗魯地在她身上摸索,又一窩蜂衝上藏書樓,假意翻找。
片刻後,一個婆子拿著那本《山河誌異》下來了,書頁間卻夾著幾片乾枯的花瓣,書脊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印。
“嬤嬤!書找到了!果然是被她藏起來了!還弄臟了!”
婆子大聲道,眼中帶著得意。
李欣悅看著那本明顯是被栽贓的書,心沉了下去。她們是鐵了心要坐實她“手腳不乾淨”的罪名,連“文賊”之後,又要多加一個“書院竊賊”的名頭。
“人贓並獲,你還有何話說?”
掌院嬤嬤冷笑:
“看來陛下讓你在此勞作,真是過於仁慈了!今日起,罰你去清洗全院恭桶,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入藏書樓半步!”
清洗恭桶……這是書院最臟最賤的活計。
周圍幾個看熱鬨的貴女發出壓抑的嗤笑聲。趙瀅站在人群後方,遠遠投來冰冷而快意的一瞥。
李欣悅緊緊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嘗到一絲腥甜。她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幸災樂禍的臉,最後落在掌院嬤嬤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書,不是我拿的。這臟水,潑不到我身上。”
她沒有哭鬨,沒有求饒,隻是挺直了脊梁,轉身朝著後院那排散發著惡臭的恭桶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屈辱如同毒藤,纏繞著她,越收越緊。但她知道,此刻的任何辯白和軟弱,都隻會讓那些人更加得意。
爺爺說過,要站直了。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幅被遺棄的《邊塞秋風圖》,和那個“墨禪”的印鑒,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傍晚,李平安回到小院,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眼中卻有著光亮。他在碼頭蹲守一天,雖未直接查到趙無庸運送何物,卻從一個醉醺醺的趙家夥計口中套出話,趙家最近確實有一批“要緊東西”要秘密運走,時間就在三日後。
他剛推開院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皂角和消毒草藥的味道,看到李欣悅正用力搓洗著雙手,指尖通紅,甚至有些破皮,臉色也比平日更蒼白幾分。
“悅兒?”
李平安眉頭立刻皺起。
李欣悅看到他,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爺爺,您回來了……我、我今天換了活計,有點累,飯馬上就好。”
李平安走到她麵前,拉起她的手,看著那些破皮和紅腫,聲音沉了下來:
“怎麼回事?”
李欣悅低下頭,沉默片刻,才將今日藏書樓被栽贓、罰洗恭桶的事情低聲說了一遍,唯獨隱去了那幅畫的事。
李平安聽著,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了起來,眼神深處仿佛有風暴在凝聚。他沒有立刻發作,隻是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背。
“先去歇著,飯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