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走向灶台,動作依舊沉穩,但握著鍋鏟的手,指節卻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對方的手段,越來越下作了。
這不僅是要毀掉悅兒的前程,更是要徹底碾碎她的尊嚴。
看來,他這邊的動作,也要再快一些了。
三日後的碼頭……或許是個機會。
夜色深沉,漕運碼頭比白日安靜許多,隻餘江水拍岸聲和零星守夜人的咳嗽。
李平安如同一道影子,貼著貨堆的陰影移動。他避開打著哈欠的巡夜人,目標明確地朝著趙家糧行專屬的泊位摸去。那裡停著幾艘吃水頗深的漕船,其中一艘掛著“趙”字燈籠的,正是王老五提到明日要啟程南下的那艘。
船上看守似乎比平日多,兩個抱著刀的家丁靠在船舷邊閒聊。
“……困死了,這破船有什麼好守的,一堆黴米。”
“少廢話,主事吩咐了,這批貨要緊,丟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要緊?我看是心裡有鬼吧?聽說主事爺前陣子……”
話音漸低,李平安凝神細聽,卻隻捕捉到幾個模糊的詞“……賬目……對不上……捂蓋子……”
賬目?
李平安眼神微閃,趙無庸如此緊張,恐怕不單是科舉舞弊,還可能涉及貪墨?
若真如此,這便是捅向趙家更致命的一刀。
他耐心等待著,直到後半夜,那兩個家丁也撐不住,縮到船艙口打盹。李平安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攀上船,滑入堆滿麻袋的貨艙。
艙內彌漫著穀物和黴變混合的氣味。他指尖劃過麻袋,裡麵確實是糧食。
但趙無庸如此緊張,絕不可能隻為這批米。
他仔細搜尋,在艙底角落,發現幾袋米的擺放位置有些突兀,像是刻意遮擋。
挪開麻袋,下麵竟藏著幾隻包著油布的木箱。箱子上了鎖,他無法打開,但湊近細聞,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與糧食格格不入的陳舊墨香和……漆器味道?
不是金銀,更像是……文書、卷宗,或者……賬本?
李平安不敢久留,隻記下了箱子的特征和位置,又將麻袋恢複原狀,悄然離去。
書院後院,月光清冷。
李欣悅躺在乾草鋪上,雖然疲憊,卻毫無睡意。白日的屈辱感揮之不去,而那張《邊塞秋風圖》和“墨禪”二字,更是在她腦中盤旋。
“墨禪……墨禪……”
她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忽然,她猛地坐起身。
她想起來了!
幾年前,她隨爺爺在藍田縣時,曾有位雲遊的老先生路過,與爺爺在院中樹下對弈飲茶,相談甚歡。
那位老先生,氣質儒雅,談及邊塞風物、兵法謀略時,目光湛然,爺爺稱他為“墨禪先生”!
她當時年幼,隻記得那位先生臨走時,似乎留了一幅畫給爺爺……
難道藏書樓那幅被遺棄的畫,就是墨禪先生的手筆?
它為何會在書院?又為何被塞在那種角落?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墨禪先生絕非尋常文人,他能與爺爺論交,必定是位隱士高人,若能找到他,或許……或許能為自己的當前境遇增添幾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