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內死寂一片,隻有熏香燃燒的細微劈啪聲。
李平安緩緩放下始終未沾唇的茶杯,抬起頭,目光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直直射向趙高。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睛裡蘊含的風暴,幾乎要將眼前這張虛偽的麵孔撕碎。
“左相。”
李平安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你們……是想要我孫女,死在那苦寒之地,屍骨無存嗎?”
趙高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變得陰冷,他也不再偽裝,語氣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
“李平安!你彆給臉不要臉!”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那裡的李平安,仿佛在看一隻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
“你以為你現在還是那個差點成了‘並肩王’的人物?”
“看看你!一身粗布,滿手老繭,住在破落戶的院子裡!你拿什麼跟本相鬥?拿什麼跟陛下鬥?!”
他繞著李平安走了半圈,語氣極儘刻薄:
“陛下賜你孫女公主尊位,讓她為國效力,那是看得起你們!是你們爺孫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那個孫女,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賤丫頭,能有如此歸宿,已是祖墳冒了青煙!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他停在李平安麵前,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毒蛇吐信:
“還是說,你寧可看著她被冠上‘叛國’的罪名,在菜市口被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李平安,本相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接下這份‘恩典’,你孫女還能多活幾日,在匈奴那邊,說不定還能得幾天寵幸,苟延殘喘。若是不接……”
趙高直起身,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臉上恢複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語氣輕飄飄地,卻帶著致命的威脅:
“那就等著給她收屍吧。當然,前提是……你們還能找得到屍體。”
惡毒的話語,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刺向李平安。
王振山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起,卻被李平安一個眼神製止。
李平安緩緩站起身,他比趙高略矮,但此刻的氣勢,卻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沒有看趙高,而是將目光投向花廳之外,那被高牆圍困的四角天空。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蕩在奢華而壓抑的花廳內:
“我李平安的孫女,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更不會成為你們討好蠻夷、穩固權勢的犧牲品。”
“這門‘親事’,你們,想都彆想。”
趙高臉上的假笑徹底消失,隻剩下陰鷙冰冷的殺意。他死死盯著李平安,仿佛要將這個屢次挑戰他權威、不識抬舉的老東西生吞活剝。
“好!好!好!”
趙高連說三個“好”字,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平安,你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你執意要帶著你那寶貝孫女往死路上走,那本相就成全你們!”
他猛地一甩袖袍,背過身去,不再看李平安一眼,聲音如同臘月寒風:
“送客!”
守在花廳外的相府護衛立刻湧了進來,麵無表情地“請”李平安和王振山離開。
王振山胸膛劇烈起伏,怒視著趙高的背影,幾乎要控製不住拔刀的衝動。李平安卻依舊平靜,他最後看了一眼趙高那透著森然殺意的背影,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出了這間充斥著陰謀與惡毒的左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