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越激動地顫聲問道:“父親他可安好?”
“父親他很好,隻是我們都很擔心你,十三年了我們幾乎沒有你的半點消息。”
群青色旗袍女子睫毛輕顫,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了下來。
她記憶中那個十一二歲孩童的身影,此刻與眼前這個挺拔的藍衫青年逐漸重疊,她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道。
“越兒,這些年委屈你了。都怪我當時沒有攔住父親……”
黎越雙眼已經模糊了,感覺心裡堵得慌。
此刻,他黎越不是什麼蟠龍帝國西北第一軍的將領,也不是什麼冀王府府兵的統領,更不是什麼即將邁入上境的修士。
他此刻就是他自己,曾經蟠龍帝國吏部尚書的獨子,是眼前女子的弟弟,是那太阿學宮的欽定學子。
但從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開始,他原本的人生就已經完全改變了。
黎越發覺自己的眼淚從眼眶中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的身體輕顫著,麵部稍稍用力,強行在臉上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姐姐,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反倒是你這些年瘦了好些!”
女子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燦爛笑容,實際上已然淚流滿麵的藍衫青年,情難再抑。
她衝進黎越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淚水浸濕了黎越的藍衫。
黎越鼻尖嗅到了那熟悉的淡淡薰草芳香,他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到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現出那些曾糾纏著他度過了無數夜晚的畫麵。
…………
數百的官兵將吏部尚書府圍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
黎越的母親身著素衣死死地護住了他們姐弟身前,而一旁他們的父親早此刻已被兩名官兵縛手扣押。
小黎越死死地抓著姐姐的手,他被眼前這些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給嚇壞了。
而那領兵之人正是當今蟠龍帝國的皇帝陛下——祁誠道。
那時正是尚和元年,老皇帝既薨,屍骨未寒。
恒王為奪皇位夥同外部勢力舉兵反叛,冀王率五萬西北軍正同突繆人激戰於西沙。
祁誠道調遣了各州剩餘的全部駐軍和不到半數的禁衛軍,才堪堪將恒王的軍隊阻截在距太阿城三十多裡外的赤木台。
若不是恒王營中人心各異,他被部下倒戈一擊,恐怕守衛軍根本攔不住恒王麾下的虎狼之師。
恒王之亂過後,祁誠道為了鞏固自己的威望,開始清掃六部之內恒王的同黨。
恒王之亂中幾乎半個朝堂的官員被彈劾,而身為吏部尚書的黎庶責無旁貸,太子一紙文書,黎府頃刻之間便從帝都中除名。
按照當時的律法,凡是涉及結黨營私叛亂朝政的官員本應一律被株連九族。
但是當時所波及的人實在太多,再加上祁誠道出於大局考慮,隻是誅殺了那些涉事極深的大臣,將一大批罪臣貶往南陲邊疆。
但是即便如此,對於身在高位的吏部尚書黎庶而言,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就當黎庶就要被帶走押入天牢,等待秋後問斬之際。
一個倩影擋在了太子祁誠道和數百名官兵的麵前,她麵露決絕之意,她說她願拿自己的性命換下黎庶之命。
十一歲的黎越和年長他五歲的姐姐呆呆地看著那個獨擋百人的白衣身影,他們的母親就站在那一國之君的麵前寸步不讓。
祁誠道再三勸說無果,隻得拔出身上的佩劍,劍尖直指女子的咽喉,想要讓其知難而退。但即便被那劍鋒刮破了皮膚,女子也未曾後退半分。
祁誠道被惹得有些惱了,便隨口答應了這女子的請求,隻道可以一命償一命,但是黎庶該受的皮肉之苦一概不能少。
黎庶看著這個跟著自己奔波了半生的女子,他哭求她不要再做傻事,他說不考慮她自己的話,也要考慮一下他們的孩子。
女子的目光柔和地看向黎越及其姐姐,他們聽到了母親一生之中最後的囑咐:“你們以後都要好好地聽爹爹的話,記得天寒了要多穿些衣裳,彆一個人跑去池塘邊玩。”
隨後女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這個被人罵了半輩子窩囊廢好不容易才爬到吏部尚書位置上的窮酸讀書人。
她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她笑著安慰他說。
“彆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一定要活下去,實現我們還未完成的心願。”
最後她的目光堅定不移地看著祁誠道說:“願君無戲言,言而有信。自古帝王多猜忌,但您也應該清楚失信於女子事小,但是失信於天下事大。”
祁誠道雙目微眯,他仿佛想要看穿眼前這白衣女子的內心。
但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女子竟然奪去了他手中的劍,自刎當場。
黎庶大聲嘶吼一聲,竟然用力掙脫了羈押他的兩名官兵,他瘋了似得奔向了那一襲被鮮血浸染了的白衣。
黎庶看著懷中的女子,他的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顫抖。
“為什麼你會這麼傻?”他撕心裂肺地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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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彌留之際好像感受到了來自她丈夫的萬分悲傷,她最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執子之手,雖死無悔……”
兩個孩子跌跌撞撞地來到了他們的母親身旁,他們無法相信上一刻還護在他們身前的母親,竟然就這麼倒在了他們的眼前。
祁誠道同樣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當著自己的麵以身殉情。
這段時間他經曆了太多的反叛幾乎讓他的神經完全麻木了,但他此刻被眼前女子的勇氣和決絕所觸動,他怔怔地看著麵前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子。